唯一觉得没错的是:他只是奉命行事。
奉司空的命令。
但之后,许骞看到的却是从未见过的慌乱的司空。他认识司空多年,所看到的张司空一直是冷血刚硬、杀伐无情,绝不会为任何人事而手软丝毫,可这一次,却完完全全颠覆了他的印象。
这个手握生杀大权、正在造反的权臣,却无力地跪倒在了山崖边,双眼通红。
许骞和葛明辉面面相觑。
他们从彼此的脸上,都看到惊疑不定的慌乱。
司空为何是这个反应?
不是他下令杀弑君的吗?
张瑾马不蹄停地抵达行宫,只看到一片混乱的景象,他来不及过问什么,只是脚步沉重地来到崖边,他们说她从这里跳下去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张瑾死死盯着深不见底的山崖,眼睛盯得发红发痛,都没有移开目光。此刻日薄西山,山崖之下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好像吞噬一切的深渊,他无法想象她从这里跳下去的样子。
是怎样的决绝,才会宁可跳崖?
他不过是让他们幽禁她,他只是一时生气才不去见她,并不是要伤害她,也不是真的要夺了她的皇位……
为什么他稍稍狠下心一点,她就一点余地都不留地跳崖了?
张瑾无法接受,更不愿接受,盯得久了,甚至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可他还不愿意接受她死的事实,狠狠咬着牙,转身大步朝着山崖底下走去。
崖底已经被士兵围住,只有被溅上血的尖石、几块残破的衣料。
料子为宫廷最上等的贡品,绣工精美,乃是天子身上的。
溪流湍急,可以将一切冲走。
而此溪汇入江河湖海,又从何处去寻她的尸身?
山间夜里极冷,张瑾站在冰冷的崖底,掌心攥着那一截布料,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呼吸已经彻底乱了,却在竭力保持冷静,试图从其中寻找出破绽来。
许骞再三犹豫,才上前道:“司空,末将已经派人去下游捕捞,如果陛下的尸身……”
“尸身”二字,像刀子扎入张瑾的肺腑。
他将这一块衣料揉入掌心,死死攥着拳,指骨泛白,手背上青筋纵横。
他问:“她为什么跳崖?”
这话像是在问许骞,后者惊了一下还没说话,他却喃喃自语般,又含恨说了一句:“我不过是在跟她置气,她为什么就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