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人比于阗人更复杂更难相与。这地方单纯多了,你该侍在这里,娶个温柔的女子,然后一生安然的终老。瞧!我开了间铺子,请你们当夥计,你们将铺子打点好不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吗?来,你该回去了,天气很冷,你身子才刚好,别著凉了。”
但仇岩仍是不动。傅岩逍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但相信自己已明确拒绝了他报恩似的跟随,翻身上马后,挥手道:“回去吧,就此别过。”
商旅已走得看不见,傅岩逍快马追随而去,也为了让仇岩知晓自己的决心。没有回头,驭马疾去,转眼已与夜色相融第二天,硕大的身影立于商队后方的不远处。
第三天,步行的孤影仍紧追著商队……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依然。
面对脱水饿倒又染上风寒的仇岩,傅岩逍生平第一次彻底屈服了。报恩是他生存的意念,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活著要做什么。抚养他至成人的李叟已亡故,而傅岩逍恰巧接了棒。实属意外,多了这么一个追随者。
许多聚散离合后,仇岩始终站在他身后,不曹离开。让他不由自主的凭恃,不由自主的放心,也更加的肆无忌惮,彷佛天下之大,再没有去不得的地方……
沉沉的梦境被清晨的鸡啼扰醒。睁开涩然的眼,一时分不清此身存于何景。拥被坐起身,梦中的冬寒与现实的酷暑截然二分。一丝清凉由床边的心几上传来,一块融了一半的冰砖在面盆里与燥热角力,挣扎的拨送清凉到他身迸。难怪衣棠没沾上汗湿气,原来有冰块送凉。
赤足走到面盆边,拥起一手冰水洗脸,向东的窗户已有微曦,由这边看出去,可看到仇岩已在练功。
为了证明自己“有用”,二、三年来他更加潜心练武,傅岩逍有时候地出于好玩,四处买来一些武谱让仇岩打发时间。也不知他精进了多少,但还没见过他打败仗就是了。
人活著只为单纯的目的过日子真不错。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著一些纷扰困顿,老天不会对谁特别宽贷。但以什么心思丢过却是可以选择的。
仇岩把一条命忠系于他身上,便打定了一生一世。他的目标非常单纯,也没有其他的想望。算得上是寡求少欲的人了。
只不过两年前突然知道他的女儿身身分使一切乱了起来。这转变聪明如傅岩逍岂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一直没放在心上罢了。
他告诉刘若谦欣赏不见得是爱,但对于仇岩的因敬而生爱则有一些恼怒。
傅岩逍不否认自己在这方面太苛求了一点。他既无外表可今人惊艳,又无柔情教人倾心,只有两种方式可吸引男人的注目:才智或恩情。
很巧,刘若谦欣赏他的才智;仇岩因恩生情,都出现在眼前。其实他们三人对爱情都相当的陌生,只不过一个好感堆垒另一个好感,不经意间,似乎转变了些什么。因此傅山石逍才发现了仇岩暗涌的情意,而这竟让自己心口泛出甜意。习惯性的接受太多无微不至的照顾,直到刘若谦出现,才知道自己认为不循情的心早已偏向。他原来一百对仇岩有著过多的怜惜,早已不是主从之间的份际。
早在收他为护卫之时,就注定彼此牢系的缘分将绵延的牵扯不清了。
仇岩的心很单一也很纯粹。傅岩道是男人的话,他将一辈子忠心敬畏。而后来,傅岩逍却成了女人,他在忠心敬畏外,不由自王的暗生倾慕。
另与女之间多了这一项不确定。除非是年纪相差甚巨,否则情慷这东西总会悄自生根,无人抗拒得了。
只是……仇岩若是这么一直下去,怎么得了?
傅岩逍跨坐在窗台上,兀自失神。浑然不觉仇岩已练功完毕,走了过来,并侧脸回避他仅著罩衣的身子。没了厚重的中衣做掩饰,傅岩逍虽然胸不挺、臀不热,好歹也是个女人,体态上是看得出来的。
“我去端早膳。”仇岩恭敬说完就要退下。
“不用了。”傅岩逍伸手扯住他衣袖。“我决定下个月初就启程,去年订的一艘船已驶入了渠道。你觉得如何?”
“好。”
“再一次不告而别如何?”
“我会跟你走。”他转过身,想知道主子的打算。
“不必了,我会自己过得很好的。”傅岩逍拨开脸上凌乱的长发,露出算计的“我会跟著。”他只有这句话、这个意念。无论主子是否已嫌——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