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萤火虫?”她闷闷道。
“你看你的口袋,信号都发到南半球了。”
江风夷掏出手机,没有挂断丁闻易的来电,只是把手机改成静音模式。
“你跟丁科长吵架啦?”孙见智斜眼看她。
“不算吵架吧,只是有点分歧。”
“我最近也老和我爸妈有分歧……”孙见智想起另一件事,“上周我妈说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你猜是谁?”
“丁闻易。”
孙见智露出惊奇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
“别人我又不认识,而且他刚打了电话。”江风夷说话声还是淡淡的,低低的。
孙见智说:“我妈一说是他,直接把我吓废了。”
江风夷苦笑一下。
孙见智感慨:“如果放到我爸妈那一辈,我跟他应该是很合适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一代夫妻的平均最佳状态就是内心互生厌恶,表面相敬如宾,财务各过各的。”
“你老是讲一些自以为幽默的话。”
“那是你的心情没匹配上。”
两人慢吞吞向前走,马路上的车呼啸而过,夜风把江风夷心上的重量吹轻了一些。
孙见智忽然说:“你是知道丁闻易喜欢你的吧?”
江风夷脸红了:“也许吧,但我和他不合适。”
“为什么?”
她把冬至那天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没那么严重!”孙见智伸手在眼前挥,仿佛这样能挥散笑意,“社死而已,尴尬是有点点,不至于就不交往了,不至于。”
“有那么好笑吗?”江风夷被她感染得也想笑,“……其实主要也不是因为这个,是丁闻易的妈妈让我觉得我低人一等。”
丁识对待她时很礼貌,九十分地客气,客气到让人觉得这种态度只是为了表达修养,而不是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江风夷想描述那种感觉:“你明白吗?那种感觉,明明很客气,但总是让我觉得她看不起我。”
“我知道,真的。”孙见智点点头,“是一种贵族看平民的优越感,经济犯里很多这样的人——当然了,不是说她经济犯的意思,就是说,他们的阶级感比较强。”
“所以咯。”江风夷把手塞进口袋,寻找温暖的庇护,“我完全同意门当户对这个说法,虽然我喜欢他,但我们来自完全不同的家庭,如果真在一起,也许连中午饭吃什么都要吵一架,我要吃油泼面,他要吃土豆泥,好嘛,分开吃,坐一张桌子,他觉得我的面吸溜吸溜恶心,我觉得他的黑椒碎是一股子咯吱窝味……”
“你说得我想吃臊子面了。”孙见智插嘴道,见江风夷翻白眼,连忙赔笑,“就看你是不是足够喜欢他。如果你真心喜欢他,就会跟他一起吃土豆泥。爱情总是随着牺牲降临,还是不被看见的不能言说的牺牲。”
“为什么是不能说的?”
“说出口就是要挟,不是爱。”
“说那么通透,你谈过恋爱吗?”
“都牺牲了我还削尖脑袋钻进去?智者不入爱河。”孙见智笑盈盈指着自己,“我是智。”
眼看就要走到星光花园小区了,原来两公里路并没有那么长。孙见智认真说:“你要是喜欢他,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呗,何必闷闷不乐的。”
江风夷:“这是理性和感性的对抗,我做不到自洽。”
孙见智:“谈恋爱还讲什么理智,就像几个人去酒吧狂欢,底线不一样,有的是只要不酒精中毒就可以,有的内裤不脱下就可以,只要设定好底线,剩下的就自由发挥,玩个痛快。”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底线放低一点?”
孙见智望向远处:“我看到的你活得太压抑了。你习惯了克制自己的需求,好像表达脆弱、表露欲望是羞耻的,可这些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你完全可以放开自己去狂欢呀,选择呀,不要在悲伤的十字路口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