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夷挂断电话,本想说几句告辞的假话,却见他们正沉浸在特朗普能否继任的激烈讨论中,没人注意到她。她起身去厨房,丁闻易围了一件鸢尾蓝的围裙,白t恤的短袖子拨到肩膀,露出结实的胳膊,正弯着腰仔细地片三文鱼。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上。左手三指抵住鱼肉,两指拈着要片下的那一处,右手推刀,像从水中切过,很快又拎出了一片肉叠进盘中。
片刻,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有影子,转过头:“小江?怎么了?"
江风夷晃晃手机,勉强笑一下:“我有急事,得先走了,谢谢你邀请我过来。”
“啊?”丁闻易还没反应过来。她转身就出去了。
丁闻易提着双手,用身子撞开门帘跟出来,只赶上他家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向客厅,众人都转头看他。
一个人说:“这小江怪怪的,你是在哪里认识的啊?”
丁闻易没回答他,转身回厨房。
电梯里,江风夷用手背擦掉口红,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脱掉身上这一套迈不开步子的白裙。是否在丁闻易眼里,她和那些节日的水果并没有分别?
但愿人长久
回程江风夷没乘地铁。她把裙子从前方掖到大腿下压着,骑共享电动车沿河回去。
天空发白,强风抚平她汹涌的情绪。她认真分析自己失控的原因:程亮今天能说话了。”
孙见智伸出长臂拢过江风夷,把她往凉茶摊拖。
江风夷:“他是不是说我害了他?”
“那倒没有。”
两人一起在矮桌边坐下。江风夷要了一碗鲜榨的生地凉茶,大喝一口,墨绿色汁水挂在唇角,被她用手背抹去。
今天她身上倒是没有消毒水的气味了。孙见智问:“你中秋节不回家吗?”
江风夷有些生气地说:“不回。”
“我猜到了。”她把礼盒递给江风夷,“这个月饼送给你,味道还挺好的,一口一个,不用担心吃不完。”
纸盒里是铁盒,只看盒子上精巧的浮雕就知道价格不菲。江风夷接过来:“有什么事求我?”
孙见智:“没事求你。至于理由,我要是说了,你肯定不想听。”
“你倒是先说。”
“前阵子你不是跟章程亮混在一起吗?我就查了一下你的家庭背景……先说不是同情你啊,只是觉得之前为难了你,现在有点过意不去。”
“干你这行就是好,想看别人隐私就看别人隐私。”
话音落下,两人沉默了很久。
茶碗见底,江风夷幽幽发问:“你呢?不回家过节,你也是孤儿吗?”
真是一张好嘴。孙见智笑出声:“他们夕阳红社团有联欢晚会,我不想去。”
江风夷也笑了。做了大半天的透明人,这时候能被人看见感觉挺好。
笑罢,她抬眼看孙见智,心里一阵发虚。
孙见智有一对掠食者的眼睛,皮肤薄,双眼皮窄窄向上提,琥珀色的虹膜仿佛无底洞,要把人的影子困进去。
江风夷低下头,自顾自坦白:“章程亮说他喜欢许予华,所以经常偷偷去她家里自慰,我用监控录了视频。网上那些灵异传闻大多数也是他散布的。他后来告诉我,案发的时间段,他没看到有人从楼下出去,他猜测是有人从天台出去了,可能是单元里的住户,要不然就是对这里比较熟悉的人。”
“这倒是个有用的线索。”孙见智记在心里,“我看也不是章程亮……你呢,你为什么非要掺和这个案子?”她当然不信刑侦爱好者那一套说辞。
江风夷说:“你应该也看到档案了,我姐姐江望鱼小丸子的摊位前,互相依偎像两只怕冷的小鸡崽。看着让人觉得暖和。
“你傻看什么?过来帮忙啊!”孙见智喊道,“这鸡圆鼓鼓的,都不知道从哪里砍。”
江风夷转过头看,那鸡只剁下去一个脑袋和四肢。她走过去挤开孙见智,拿过刀,在厨房里左顾右盼。
孙见智:“找什么?”
“磨刀石。”
“我哪有这玩意儿?”
话音刚落,江风夷从橱柜里翻出一块青石砖,“这不是?”,她说着把刀刷地推出去,拉回来,翻个面接着推。
孙见智笑了:“我以为这石头是我妈布的什么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