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交谈,保持着一尺的距离,表情平淡,言语之中却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亲昵。
如意又问:“吃了解药没有?”
宁远舟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拿解药的?”
“马车里你给我疗伤的时候,我就发觉你内息不对了。一算日子,就猜多半又是那个‘一旬牵机’发作。”如意说着便抬眼看向他,问道,“你不许别人跟着,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你中毒的事?“
宁远舟点了点头:“嗯。各地分堂里还是有不少原来赵季的势力,章崧就是把解药直接用飞鸽送给他们的。老钱和十三要是知道我中了章崧的毒,八成会和他们起冲突,可要完成救皇帝的任务,所有人都必需上下一心。”
如意脚步一顿:“所以,只有我知道?”
宁远舟笑看着她:“对,只有你知道。”
如意黑眸子一亮,引着宁远舟便往前去,道:“听说那边有家做饴糖的铺子,味道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宁远舟也跟上去,边走边问道,“你以前来过蔡城?”
“没有,可玲珑的老家杜城离这里不远,听她提起过……”她见宁远舟脚步顿了顿,似是想问些什么又怕引她伤心的模样,便点头,“嗯……”又道,“那会儿走得勿忙,没办法替她好好收殓,只能割了她一缕头发,等经过杜城的时候,再帮她葬入祖坟。”
宁远舟便轻声道:“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从店主手里接过饴糖,宁远舟自然地分了一包递给如意。
如意接到手里,见宁远舟吃得格外香甜,一时便有些入神。看了一会儿,便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甜的?”
宁远舟道:“我爹死得早,我娘一个人养我长大,那时候我还小,守了三年的孝,没法出门去玩,也见不到别人。只有师父每个月会来看我。对于我而言,师父和他每回都带给我的糖,就是小时候我最快活的记忆。”
他说得平淡,似是对往事已不挂怀。却又捡了块饴糖丢进嘴里,香甜地吃起来。
如意想了想,把自己那包也递给他,道:“那我的也给你,以后你每次都吃双份,以前缺的那些就都补回来了。”
宁远舟笑了笑,没有接:“有些东西是永远也补不回来的。”他边走边又说道,“我知道没爹的孩子活着有多不快活,之前一直拒绝你,这也是原因之一。”
如意不服气地跟上去,道:“我一个人也能把孩子教得很好的。”
“你很会杀人,这我相信。”宁远舟扭头看她,“可你很会教孩子?”说着自己先摇头笑起来。
如意不满道:“我有过男徒弟,还教过公主,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亲生的孩子,你用‘对付’这两个字?”宁远舟却越发忍俊不禁,抬手一指远处抱着婴儿的妇人,道,“比如他这么大,不喝奶,你要怎么对付,罚他站?打他手掌心?他想他爹带他玩,你又怎么办?难道跟他说,娘也可以陪他一起掏鸟蛋,钻狗窝?”
“我怎么就不能陪他掏鸟蛋了?再说了,”如意坚定地,“我只生女孩,不生男孩。”
宁远舟奇道:“我也喜欢女孩,可你要怎么保证只生女孩?”
“我有秘方的。”如意说着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只锦囊,取出一小张符纸来给宁远舟看,“二皇子十岁那年,娘娘想多要个公主,就去护国观里斋戒了七天。我亲眼看着主持画了这道符。后来娘娘就有了,虽然小公主后来没保住,但这道符肯定是灵的。我从安国逃走的时候,特意潜进宫里,好不容易才偷出来的呢。”
宁远舟失笑:“你还信——”他本想说信这些骗人的玩意儿,却见如意一脸虔诚,便收起调侃之意,改口道,“——信这个?”
如意理所当然道:“娘娘信的,我自然都信。娘娘还替我在在护国观里供了平安油灯,她说我没了亲人,她就是我的亲人。”
宁远舟目光里不觉便流露出怜惜,轻声问道:“你父母也不在了?”
如意点头,道:“我娘生我弟弟的时候,母子都没保住。我爹要另娶,嫌我是个累赘,就把我卖给了朱衣卫,才五斗米。”
宁远舟心疼不已。沉默了一会儿,握住了她的手。
正说着便听见前方传来说笑叫好声,两人停住脚步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有人在玩杂耍。四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人群中不乏伤者,有的头上包着纱布,有的还拄着拐,都明显是新进受的伤——想来正是因不久前的那场大战。却都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看到精彩处,连拄着拐杖的都忍不住腾出手鼓掌高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