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安帝询问他,除了礼城公主,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时,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他这个手握把柄的知情人一并除去。而他居然轻松地就被一个空口无凭的枢密使,换走了羽林军的兵权。
——他这个舅舅,当真是好真的演技、好深的心计。
此时杨盈也已闻声奔至,问道:“怎么回事?”
李同光颓然冷笑道:“我被我那个皇帝舅舅骗了。”
皇宫偏殿里。
二皇子还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殿门突然打开,安帝逆光而入,身姿英伟。二皇子下意识跪地:“父皇……”
安帝走到他身边,见他脸上涕泗横流一塌糊涂,恨铁不成钢道:“没用的蠢货。把柄都在人家手上了,光哭有个鬼用?”
二皇子一怔。
安帝拂袍在一旁坐下,问道:“你与北蛮人之间还有联系吗?”
二皇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半晌才急切地说道:“有,北蛮人有个军师会说我们的话,他最先就是通过俊州那边的一个商人联系儿臣的。”
安帝看着他,阴冷地说道:“你联络他们,就说朕可以给他们俊州一带的地图和兵力布防,事后还可以给他们十万石粮五万银五万绢的岁币,条件是他们要先赢了沙西部,然后在归德城一带大败给朕。至于以后,他们是要回北边,还是要继续打梧国,朕都不管。”
二皇子愕然。
安帝皱眉,虽厌他无能,却还是不耐烦地解释给他听:“前阵子被任辛那么一搞,朕颜面大失,民心不稳。你舅舅的沙东部,也因为你母后的事暗自对朕不服,稍微弹压不住,只怕就就要造反了,不然你以为朕为什么要着急立你当太子?还不是为了安抚他们。你和北蛮的事要是真被捅出来,你死了也就罢了,但朕会被你拖累的更深。所以索性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要北蛮人陪朕演一场戏。”
他的眼中俱是奸雄的阴鸷,目光盯着虚空,五指一攥:“亲征,自古就是聚拢权力、赢得民心的最好法子。只要朕能大胜北蛮,将他们重新逐出天门关,那史书之上,朕就还能是那个万民拥戴、文冶武功的贤帝!”
二皇子震惊之余,又眼怀希望地看着安帝,问道:“那父皇,儿臣、儿臣还能当太子吗?”
安帝瞥他一眼:“朕说你能,你就能。李同光、礼城公主和所有的知情人,都被朕软禁起来了。而且,朕还要大典上亲自宣布派沙西王出兵一事!”他阴冷地一笑,森然说道,“必需得把他捧得高高的,他败得越惨,才能越衬托朕的武勋!”
三日后,离宫。
杜长史和杨盈相对而坐,面前桌上摆着些简陋的饭食。杜长史神色郁郁,心神不属地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杨盈见状,便夹了一块冷肉放到杜长史碗中,规劝道:“就算不好吃,您还未康复,也得多吃的些。”
杜长史忙回过神来,推拒道:“臣不用,殿下这几日也没用多少,”目光扫过桌上饭食,又叹了口气,“唉,安国人送来的饭食,越来越简陋了。”
杨盈固执道:“我还年轻,扛得住。您快吃,不然孤要生气了。”
杜长史只得吃了。吃完,又担忧地抬头问道:“庆国公如何了?他少年心性,却遇此巨变。臣担心他……”
杨盈道:“一直不说话,整天就颓在那里。前天我问他明明会武功,为什么不翻墙逃出去,他就指指墙头的那些箭手,转身就走了。”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就这样还想做第一权臣呢,远舟哥哥会不会太高看他了?”
杜长史便向杨盈解释道:“庆国公一身荣华都系于两处——长公主的皇室血脉,以及他的军功。如今安帝囚禁了他,又收回了羽林卫军权,他就算逃出去,又能如何?难道浪迹天涯做个百姓吗?所以还不如等下去,看看有没有转寰之机,毕竟他又没犯什么死罪。”
杨盈若有所思。却突然看到杜长史表情痛苦,忙问:“您怎么了?”
杜长史捂着胃,强忍道:“无妨,这几日吃的不合适,胃疾犯了。”
杨盈懊恼地叹了口气:“怨我,这些天连口热水都没有,还逼您吃冷肉。”想了想,忙抓起碗里的芋头,“您等着,我跟你弄去。”便跑出房去。
杜长史欲追,却痛得实在动不了。
秋意渐浓,离宫庭院已是落叶遍地,却无人打扫。李同光蹲在沙地上,正对着沙地上新画出的天门关一代的地图,凝眉推演着北蛮人可能会有的进攻路线。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牛角号的长鸣声。李同光眼色微动,闪身奔向墙根。
安国皇宫宗庙。
秋风烈烈吹动旗幡,侍卫们衣甲鲜亮,阵列在通往宗庙大殿的道路两侧。立储大典即将开始,宗庙内外一片庄严肃穆。兵士们吹响牛角号,早已恭候在外的百官身着礼服,向着宗庙大殿走去。来到宗庙大殿外,却被侍卫拦下,一一盘查。有的还被对查画像,上下搜查所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