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帝这才缓了颜色,安抚他道:“起来吧。你娘的事,朕都记得。总有一天,朕要统一了这中原,让全天下都是我们李家的江山!”
李同光也神色激动:“臣愿为圣上永效犬马之劳!”一叩到地,方才站起身来。
安帝终于满意了,眼含赞许地看着他,缓声微笑道:“这才是朕的好外甥。对了,既然杨行远肯听你的劝,那你索性就再替朕办一件差事。这样等你回来,差不多也能赶上朕的五十圣寿,朕也好正式为你和初月赐婚。”
李同光忙道:“请圣上吩咐。”
安帝却道:“不着急,等朱衣卫把梧国使团的新消息呈上来再说。”便挥了挥手,示意李同光退下。
李同光忙行礼告退,恭敬地缓步倒退出殿门。
待走出殿后,他只觉手脚虚冷。长松一口气后,赶紧快步离开。朱殷上前迎他,见他背上竟已被冷汗浸透,不禁一愕。连忙为他披上披风,低声询问:“您又惹圣上不高兴了?”
李同光点点头:“好在最后总算圆了过来,也顺手给大皇子上了一记眼药,算是他想挑起我和二皇子内斗的报复。”说着便又叹息道,“只是与宿国的战事,看来已然无可避免。”
朱殷道:“凭着您的武略与沙西部之助,主上必能再立战功。容属下预祝主上步步高升。”
李同光面上却殊无喜色:“能升官固然好,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百姓们,多半又得受苦了。”他长叹一声,越过宫墙,望向遥遥天际,“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派我办什么差事,听口气,多半又是得出京了。”
金沙楼。
金沙楼金帮主人逢喜事,今日楼中宴飨贵宾。俊男美女丫鬟仆役们流水般穿行在檐廊下,将奇珍异果、水陆八珍源源不断地送上宴席。金帮主身旁女主事亲自把控菜品,不新鲜的不行,不是最好的也不行,务要令宾客得到最称心的招待。
昨夜忽然被请到金沙楼时,使团众人多多少少还有些疑虑,一夜过后早已毫不怀疑——金帮主同任姑娘绝对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至交好友。自离开梧都之后,他们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哪里想过还能享受到这么无微不至的盛情款待。酒饱饭足之后一个个在躺椅上躺得七歪八倒、舒服自在。一旁还有人服侍巾栉,打扇锤腿,简直乐不思蜀。
一时女主事笑盈盈地走进中庭,向众人一福,道是香花浴汤池已经备好,他们随时可去沐浴。丁辉当即便跳起来要去,感慨道:“出京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回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众人纷纷爬起来去,互相招呼着去洗沐。
孙朗舒舒服服的仰躺着,懒洋洋道:“我可不去,澡哪都能洗,可过两日离了颖城地界,很快就真的进安国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大大咧咧地躺着?”
不料女主事当即便回身抱出一只毛绒绒的小狗,恭谨递过去:“那孙爷就先玩着这个,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们。”
孙朗眼睛都直了,抱着狗爱不释手,声音都变了:“我的老天爷,这都给我想到了?如意姐,我们,不,宁头儿该是修了几辈子,才有福气遇见她啊!”
金沙楼雅间深处的纱帐里,如意和金媚娘把着手,正亲密地轻声交谈着。自昨夜意外相逢后,她们便一直如此。从最初含笑带带泪,到语共平生,除中间金媚娘喜不自胜地出门唤人,吩咐宴请贵客外,两人始终腻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不仅谈了别后各自的经历,也谈了如意加入使团的始末。
如意更向如今这位大权在握的金沙帮帮主打听她最关心的昭节皇后之死真相,以及朱衣卫梧国分堂灭门案的消息。之于前者,金媚娘倒可侃侃而谈,毕竟她深知昭节皇后对如意的重要性,即便在如意逃亡后,仍不忘收集被安国朝野刻意抹除的各路消息,但她查知的可能真凶却与如意之前排除的并不相符;但之于后者,金媚娘却所知甚少,而这也正好印证了如意之前的推测,灭门之事,授意者仅可能是现任的朱衣卫指挥使、左右使三人之一,所以才会如此隐秘。
见两人彻夜深谈,宁远舟、于十三、钱昭、元禄心情复杂地面面相觑着,都不料会有眼下的进展。旁人还好些,于十三这一夜实在是受了太多刺激,从被追杀的负心汉骤然变成被弃若敝履下堂妇,还是一弃再弃,心中委实哀怨难平。目光时不时就缠过去,人家却连眼角都不瞥过来一下。
钱昭实在有些看不下去,道:“别那么幽怨,人家不想杀你,你就阿弥陀佛吧。”
于十三哀嚎:“我宁愿她想杀我,也好过她完全无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