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俯了俯身,&ldo;多谢太夫人体谅。上回您说过,不想让余家塌了门头,今儿皇上亲口允诺了,将来让清羡袭爵。我不能为余家做什么,独这一件,就算我对清羡的交代吧。
余老夫人闻言,心下倒是一动。本朝的爵位,鲜少有能承袭的,尤其这种死后追封的,下一辈儿至多沾个直入緹骑的光,哪儿有袭爵一说。现在金口玉言,答应让清羡受荫庇,可见实实在在是瞧着她的情面。
先前还对她诸多怨言,但得了好处,想法就有了转变。都是做女人的,哪能不知道其中缘故,爷们儿这个时候最爱掏心挖肺,但凡有什么要求,趁着当下请命,没有不答应的。
&ldo;难为你了,好孩子。
老夫人站起身,悵然道,&ldo;你是余家的好儿媳,怪只怪元直福薄,只和你做了半道儿夫妻。
那些客气的场面话,其实不必再说了。如约道:&ldo;我这一去,想是再也没有机会见您的面了。虽说最后是这样收场,但我心里依旧很感激您,我没了母亲,却在您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五年了,我都快忘了被人疼爱,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余老夫人怔在那里,看她含着泪向自己褔了福,没有再停留,转身匆匆走出了院子,一晃人就不见了。
或许是这话对老夫人的衝击很大,她脚下蹣跚着,坐回了圈椅里。细想了想,自己也哭出来,&ldo;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又觉得她可恨,又觉得她可怜。她说往后再也不能见了,为什么?我身上有誥命,少不得要进宫见太后的,难道那种场合,她再也不露面了吗?
涂嬤嬤掖着手,只管嘆气,&ldo;谁知道呢。男人兴头上热络一阵子,她毕竟嫁过人,要迎进宫去,只怕不妥当。朝堂上那些言官是吃素的吗,回头一道接一道上摺子弹劾,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皇上也怕。
余老夫人垂着脑袋,还是不大明白,&ldo;五年?她说五年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自小没了娘吗,她那亲爹是今年才没的呀
无奈再多不解,也找不到答案了。横竖就是心里不安稳,总觉得她这话像诀別似的,听上去不大吉利。
那厢如约把东西收拾出来,余家的一样没有带走,只挑自己的物件装进了包袱里。
汪軫在二门上接应,见她回身望了望,料想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有些留恋的。不过前事都像过眼云烟似的,散了就散了吧,汪軫道:&ldo;您往后就要过好日子去了,以前的种种別放在心上,琢磨得多了,心境儿不好。您就想想在宫里那会儿,往来於永寿宫和养心殿之间,那会儿多自在,还有閒心和奴婢逗闷子呢。
那时候其实过得也不怎么样,但比起现在,竟也算安稳的了。
举步迈出门槛,正要登车的时候,闪嬤嬤和谷儿、小秋急急追了出来,惨然叫着夫人,&ldo;您要离开余家了吗?奴婢们可怎么办,您带上我们吧,我们照旧伺候您。
如约这才想起来,前阵子把她们安顿在別处,因不常在自己跟前,一时竟把她们给忘了。
思忖了下,取出一包银子放到闪嬤嬤手上,&ldo;这些钱你们分一分,我没法子带着你们。魏家散摊子那会儿,你们的身契都已经毁了,不必给人为奴为婢了,往后就各奔前尘,自谋生路去吧。
闪嬤嬤托着银子,愁眉苦脸望着她,&ldo;夫人要进宫做娘娘,奴婢们本以为也有好造化呢。
如约抿唇笑了笑,没有应她。
转回身登上马车,穿过窗,看街道两旁的屋舍快速倒退着,约摸两刻钟光景吧,就到了陟山门前。
马车停住了,汪軫上前打帘回稟:&ldo;夫人,到地方了。
如约踩着脚凳下车,陟山门前的水廊直通琼华岛,这是上岛最便捷的一条路。时值仲秋,周遭景致开始变得萧索了,她还记得上巳节登岛,彼时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即便当时一门心思寻找机会,得空的时候也深深为这景色沉醉。现在半年过去了,树上的枝叶由绿转黄,许多人和事都悄然发生了改变。自己的心情也如秋景,逐渐地、逐渐地,变得破败不堪。
汪軫在前面引路,边引边回头,&ldo;万岁老爷爷说了,岛上的漪澜堂景色最好,让人仔细收拾出来,把坐臥用度全搬到那儿去。回头宫里御膳房的人也一併过来,必会好生照顾夫人饮食起居的。夫人您瞧,往后奴婢就在您跟前服侍吧,您有什么示下,只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如约一步步从水廊上走过,淡淡一笑道:&ldo;你在万岁爷跟前伺候得不好吗,怎么要来伺候我?
汪軫靦着脸道:&ldo;万岁爷跟前已经有我师父和康掌事了,哪儿轮得着我冒头。奴婢来伺候您,伺候得好了,万岁爷都瞧在眼里,没准儿还能升我个带班噹噹。这叫爱屋及乌,奴婢在宫里这些年,眼力劲儿早练出来了,知道往哪儿巴结,才能谋个好前程。
如约听他说完,心道这眼力劲儿未必灵验。要是知道跟着她,有朝一日会受牵连,他还会上赶着討好儿,要来伺候她吗?
她不应,汪軫就蹬鼻子上脸,&ldo;您不说话,奴婢可当您答应了。
边说边笑着搓手,&ldo;回头我就回师父去,就说夫人待见我,指明了要我服侍。往后我在您跟前办事儿,连我师父都管不着我,还能在万岁爷跟前多露脸,嘿!奴婢是个有造化的,也叫那起子瞧不起我的人看看,这叫莫欺少年穷,是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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