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在远处避雨的章回见她下车,这才匆匆赶回来。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发现这二位似乎都带着盈盈的笑意,章回这颗悬着的心才终於落回肚子里,暗道神天菩萨保佑,总算雨过天晴了。
如约照旧面面俱到,&ldo;难为大总管,这么大的雨,身上都湿了。
章回摆手不迭,&ldo;夫人哪里的话,这雨来得突然,我是想回来伺候也赶不及。
她心照不宣地頷首,復又朝车上的人褔了福身,到这会儿才痛下决心似的,转过身,一步步朝着余府方向走去。
渐行渐远,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退,到最后冷了眉眼,唯觉羞耻。
喉头像被塞了棉花似的,一阵阵让她心口隱隱作痛。其实她早该习惯的,阳奉阴违而已,实在不必太在乎自己的感受。这条路走得很平顺,就这么继续扮出温柔小意儿,利用他们对她的贪恋,让他们內斗,让他们你死我活吧。
轻舒一口气,她挺了挺脊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进门的时候如常吩咐守门的小廝:&ldo;关门吧,仔细插好门閂。
回到臥房,闻嬤嬤在屋里等着,见她回来忙上前接应,&ldo;出门就碰见大雨,没淋着吧?
如约说没有,拆掉了狄髻,把簪子一支支收进首饰匣子里。
闻嬤嬤分辨她的神色,又来追问:&ldo;这么晚,是谁求见?別不是宫里的人吧!
如约没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闻嬤嬤上了年纪,五年前的动盪已经让她吃够了苦,这些年又在商户人家做粗使挣饭辙,回京后就少些担惊受怕吧。
摘下耳坠子,她转过身好言对闻嬤嬤道:&ldo;有桩事我想了很久,还是打算同嬤嬤说一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您这些年辛苦了,我想送您回乡养老,也算尽了我们多年的情义。
闻嬤嬤吃了一惊,&ldo;姑娘,您是嫌奴婢伺候不尽心吗?还是觉得有奴婢在,碍事儿?奴婢好不容易才和您团聚,愿意一辈子跟在姑娘的身边,您別急着打发我,我还能动,还能干活儿
如约说不是,牵起她的手道:&ldo;我自小是嬤嬤带大的,您对我来说就像至亲一样,我並不捨得打发您。我只是觉得,这京里头再不像以前了,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受用,怕连自己都顾全不上,更別提顾全您了。我记得,嬤嬤的老家在河间,老宅里兴许没人了,但根儿总在那里,或许能遇见个把远亲,还有个照应。您要是回去,我会替您预备往后的用度,让您能安享晚年,再不用为着以前的事儿操心。
可闻嬤嬤不答应,&ldo;我要是走了,您觉得我心里能踏实吗?姑娘,我和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是没有五年前的变故,我很愿意攒足了钱回去养老,我也图个衣锦还乡。可有了那场横祸,我反倒放不下了,怎么忍心把您一个人撂在这狼窝里,只管自己过好日子去!所以您往后別再说这话了,等到我哪天手脚不灵便了,或是瘫倒在床上起不来了,您再把我送回河间,我才肯认命。
如约本想继续劝说,但见她眼神坚定,终是把话咽了回去。
垂首嘆息,她说算了,&ldo;这事儿暂且不提了,嬤嬤歇着去吧。
闻嬤嬤愁眉踟躕,却也不便多说什么,招莲蓉送来了清水,才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上房。
如约脱下衣裳擦洗,手腕上的伤只剩浅浅的一道疤,掬水浇淋,几乎看不见了。再抬起眼望向铜镜里的自己,这张脸熟悉又陌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家里人还活着,看见这样的她,是心疼她更多,还是埋怨她死心眼儿更多?
也许兼而有之吧,横竖她也顾不上了。
放下寢衣的袖子,整理好衣裙,仰身躺在枕席间,心里空前寧静。这一夜睡得很好,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天到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张罗晨间的饭食。余老夫人的消息很灵通,已经有人回稟了前一晚有人到访,便来问如约:&ldo;昨儿下那么大的雨,谁来找你了?
如约早就预备好了说辞,轻描淡写道:&ldo;是早前一块儿在永寿宫当值的人,奉了金娘娘的令儿,说娘娘身上不好,请我过去瞧瞧。
余老夫人把一碟玫瑰小乳瓜往她面前推了推,嘴里嘟囔着:&ldo;请你瞧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医术
如约道:&ldo;西海子没有配备太医,她又落了难,瞧病都艰难。我早前认得一位致仕的老太医,所以冒着雨传了个话。
余老夫人点头,&ldo;这也算仁至义尽了。依着我的意思,偶尔敘旧尚可,往来別太密切。毕竟她是贬出去的人,宫里还有正宫的娘娘呢。你和皇后往来不多,反倒去亲近被贬的嬪妃,话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就不好听了。
如约说是,殷勤地为她布菜,&ldo;这南小菜很爽口,婆母尝尝。
婆媳两个用罢了早饭,老夫人又坐在窗前惦记起儿子来。
&ldo;元直走了有二十来天了,这会儿应该到了吧!
如约低头算了算,&ldo;我们早前去敬陵,人多车马多,一天只能走一百里。他们是轻车简从,每天少说得跑上三四百里,料着早就到了。
老夫人&ldo;哦
了声,&ldo;也是
垂手拨了拨盘儿上的香塔,喃喃道,&ldo;盼他快些交了差事,早早儿回来吧。家里少了个人,总觉得冷冷清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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