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这么问。”皇甫仲缓缓地问道。英俊青年微微皱眉,沉默起来。看他年轻英俊的脸孔,皇甫仲笑了一下。他下意识看了青年胸前的佛光,见佛光尚在,眼前青年并非受到恶念侵蚀动摇了心性,心里松了一口气和声说道,“是在神魔冢时间久了,见得多了就想到这些?”人又不是不会思考,自然也会想一想乱七八糟的事。皇甫仲本就是个和气人,且对自家族中出色的子弟,他越发慈眉善目,温煦地说道,“虽然你问得奇怪,不过倒也不奇怪……这世间情感本就相辅相成,爱恨善恶都出自天地本源。爱恨纠缠善恶难辨……那善中取恶,极恶中也会诞生善念,都是说不定的事。”他们修士时间经历得久了就会发现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种所谓的人性善恶,也说不准的。虽然他们所见所闻,极恶就是极恶,从无转圜。可若说极恶必定不可能会有其他的善念,却也未必如此。就像是恶念能够侵染人心,令好人成为恶徒。那会不会也会有一缕善念侵染恶念,令恶徒拥有善心呢?“佛语中也曾提感化二字,不也是如此道理么。”所谓感化恶人,不就是令那恶生出善念?大衍皇朝镇守神魔冢万年,为了令族人不沾染上恶意,也有许多防御手段,这不也是在用各种手段来侵蚀侵染恶意?他的话让英俊青年眉宇微微舒展。皇甫仲却只看着他轻声说道,“阿真,虽我这样说,虽有这一线可能,可你也要小心谨慎,不要被恶念迷惑。你是族中最出色的后辈,帝尊看重你,你也要保住你自己。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青年应了一声。皇甫仲就欣慰地笑了起来。“如今又有了圣僧舍利加持,咱们可以更稳妥些。”皇甫仲想到一件事便对青年问说道,“你可还记得族中有个皇甫州?”这话让青年颔首说道,“我记得他。修为不错,只差我一线。”当年族中子弟都在一处修炼,他自然也认识与自己修为相差不大,天资也很优秀的皇甫州。只是提到皇甫州,青年微微皱眉说道,“这人不是逃走了么?”他们这一批族中子弟修为大成,被安排进入神魔冢边缘试炼。那皇甫州惊恐地进去,惊恐地出来,之后就消失不见。族中都流传说这人胆小,怕死在神魔冢中所以逃走了。对于这样的选择,当时大家都不予置评。不过学着皇甫州逃走的却一个都没有。他们至今都还在神魔冢中行走,斩除那些魔物,防御恶念扩散出神魔冢。可为了活命逃走的皇甫州却已经陨落。怕死的先死了。这是什么笑话。“他与嫦玉勾结,在外祸害了不少无辜的人,被太古宗楚行云一剑枭首。”皇甫仲揉了揉眉心说道,“我说这件事并非要你记恨太古宗,只要你们都小心嫦玉。她……如今心太狠,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虽然我知道所为何事,不过这也不是她作恶的理由。”见英俊青年对皇甫州的陨落并不在意,皇甫仲松了一口气,和声说道,“你虽如今已经是大乘期修士,可神魔冢中变化万千,日后不要孤身深入。就如你要救的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哼!”眼前的青年是知晓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闯入神魔冢寻找什么大机缘,为了救人追了进去。看见那几个散修被恶念操纵的恶尸包围,他为了护住这几个人才身陷险境。可那几个散修却自己跑了,连个话都没传回大衍。若不是青年进入神魔冢的时候留下了一些标记,他们只怕找不到他。“我救我的人,与得不得到回报不相干。”那几个散修跑了,忘恩负义,他都不在意。救的是人命,又不是冲着这几个散修的人品。皇甫仲笑看青年。“怨不得帝尊看重你。”能在神魔冢中行走这么多年,依旧磊落,这份心境就算是有各种法宝护持也算得上极好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你们都要更加努力,好好修炼,日后要为帝尊分忧啊。”他看向安静的神魔冢时露出几分忧虑之色。青年应了,皇甫仲又温和地说道,“闭关去吧。”他有许多事要忙,专门来看望族中子弟已经耽搁许多工作。青年送他出门,垂头静静地看了胸前佛光片刻,低声说道,“善念么。”这遥远的喃喃自语自然不会让幼崽知道。今天吃了顿饱的,小家伙儿心情好,还有劲儿!她高高兴兴地抱着小伙伴儿在太古宗到处溜达。太古宗镇居此界最丰饶美丽的群山中,又灵气旺盛,金色小龟看得绿豆眼都直了。
“好好好!”它挥着前爪疯狂乱拍,看着眼前庞大的瀑布大声称赞,幼崽与有荣焉,骄傲得小肚皮都挺起来了。“可好可好。”她觉得太古宗是最美丽的宗门,不过还是很客观地说道,“海里也好看。”修真界美丽的景色太多,让人目不暇接,就算是天外天的云海也波澜壮阔有与众不同的美好。这话金色小龟认同,点着小脑袋趴在虞悠悠的怀里就说道,“邙山也可好了,虽然树木不多,还有些小型的地火炎热了些,不过我觉得有一种……”金色小龟小尾巴都绷紧了,半晌用自己八百年的文化素养缓缓说道,“有一种粗犷的美。”它跟幼崽头碰头,一起露出憧憬之色。虞悠悠倒是觉得有时间去北地转一圈也挺好的。两只幼崽没心没肺,一点都不为俗物操心。然而这几日邙山妖后逗留太古宗可不仅仅是为了帮女儿道谢的。她趁着这个时候把嫦玉仙的一些事全都卖给了虞宗主……都说了,俩女修是上千年的好友,那总不能只许嫦玉仙暗算妖后,不许妖后卖了嫦玉仙吧?邙山妖后直接地说道,“她不该意图谋害我夫君和安安。”这里面,邙山妖后就给虞宗主讲了当初嫦玉仙的一些擅长手段,还有她手中的人手。“皇甫一族的子弟都是一根筋,不可能跟她同流合污……败类另算。不过皇甫州那样的败类绝对不多。”说起这邙山妖后就要气死。她跟嫦玉仙是真的关系莫逆,嫦玉仙太知道在她的心里什么最重要。她专门给人家重要的心窝上捅刀是吧?虞宗主深有同感。虽然他家闺女才豆丁大,可只要想想谁要是想给自家闺女说一门这种狗屁婚事,虞宗主绝对把对方脑袋都给拧下来。“她恋慕大衍帝尊数千年,所行所止都是为他。我虽不知她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只是设身处地,只怕还是与大衍帝尊有关。”邙山妖后直截了当地说道,“可惜大衍帝尊的寿宴推迟。要不然,我还可以去问问他,究竟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者他做了什么,令嫦玉仙发了疯。”嫦玉仙一而再再而三地谋算别人,难道是大衍帝尊移情别恋了?可邙山妖后还得诚实地说一句。千年以来,大衍帝尊也没恋过嫦玉仙。嫦玉仙早就知道,只管自己爱她自己的,从不为这件事发疯。当然,邙山妖后心里不怀好意地想,没准大衍帝尊遇上了真命天女,这才让嫦玉仙跟他翻了脸,离开大衍皇朝,现在还在发疯。这些不过是邙山妖后的一点阴暗心理,她摆手对虞宗主说道,“还是得观望大衍皇朝的动向。至于你说的温家……”她一双漂亮活泼的眼睛眯起,轻声说道,“她虽会依仗,不过也只配做她的弃子。”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欲言又止,虞宗主便问道,“您想到什么?”“不过是想到一些陈年旧事……不过只是猜测的话……”虞宗主就懂了。只是猜测的话,就算不得真凭实据,就如同从前他们没有证据的时候,提起嫦玉仙也只不过是讲讲。绝不会拿这些猜测去冤枉无辜的人。“宗主年轻,又非妖族与我们并不亲近,所以不了解。”这话说的。虞宗主一张威严成熟的脸孔,在年轻娇俏的邙山妖后面前看起来很有长辈风范。不过大概算起岁数来,八百岁的小龟玄安安都得让虞宗主叫它一声“前辈”。邙山妖后缓缓说道,“嫦玉仙……也是极优秀的女修。”嫦玉仙虽然无脑追逐大衍帝尊,可也并非寻常女子。她也有属于自己的魅力与风采。卓然出众的女修自然也会被别人爱慕,虞宗主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闻言不由问道,“是谁?”能被邙山妖后提及的,必然不是寻常人物。“是北州的灰风妖王。”邙山妖后就说道,“你应知道他。大乘中期的强者,麾下妖族堪称北州第一,势力极强。”虽然邙山妖王是北州唯一的仙阶,不过邙山妖王性情平和不喜争斗……被打搅睡眠除外。他只占据邙山,镇守地火,除此之外对其他的地盘并无兴趣,围绕在邙山妖王身边的妖修也大多平和,不喜打打杀杀。可妖族最看重的就是强者,几个妖王各自据守一方,这些年频频纷争,而灰风妖王乃是这些妖王之中最强横的势力。他的地盘最大,麾下擅斗的妖修最多。这样的一个强者,爱慕嫦玉仙千年,直到如今依旧痴心不改。哪怕百年前嫦玉仙被大衍帝尊逐出皇朝从此下落不明,都说她已经飞升上界,再也不会回归,灰风妖王依旧只念她一人,直到如今也并未另寻所爱。邙山妖后有些纠结地说道,“当年他就对嫦玉仙言听计从。不知如今嫦玉仙会不会求助于他,寻求他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