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当这是个心机深沉难拿捏的,这会听她说话,便知道这妇人只是无知罢了。
范夫人见杨氏不说话,还当自己占了理,又慢悠悠地添两句:“身孕不满三月,不宜四处张扬,这道理竟没人教过她,少不得我以后教一教。”
杨氏才熄的火气,又窜得更高了,她霍然起身,冷冷哼一声:“罢了,我秦家的女儿不敢叫范夫人指教,我是个糊涂的,也教不了她,少不得叫这丫头进宫,去贵妃娘娘膝下聆听教诲了!”
不过是个牝鸡司晨的妖精,便当成万金油使了,今日也说,明日也提,说破天了不过就是个小妇,有什么可得意的!
范夫人还不曾昏头到家,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只在心里不住腹诽。
杨氏哪里看不懂范夫人的神情,然而她知道这人愚钝,也懒得再分说,只对着喜儿一挥手:“引我去见我家芬丫头。”
喜儿不知怎么便听了杨氏的吩咐,把个范夫人气得仰倒,到底忍不住吐出半句来:“你这臭丫头,也会拣着高枝攀了!”
杨氏把这句扔在身后,走出几十步,装若不经意道:“这世上的事,无非就是先礼后兵四个字,有些人不识趣,也不怪旁人以权势压人。”她说罢,对着喜儿微微而笑:“姑娘说是不是?”
喜儿惊得心都快跳出腔子了,连忙抢着应声:“是,是。”她不是个蠢的,哪里听不懂秦夫人的话,这位秦夫人,是叫自己给太太带话呢。倘若太太识趣,那么大家欢喜,倘若太太不识趣,秦家便要以势压人了。
秦芬被摁在屋里不得动弹,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盼,终于听见几句莺声燕语,随即便是一群奴婢簇拥着杨氏进了院子,秦芬眼前一亮:“太太!”
杨氏赶紧上前几步握住秦芬的手:“你这个丫头,有了身子还不安生呆在屋里,谁要你闹这些虚礼?”她一边说,一边扳着秦芬的身子朝向亮光,细细端详两眼,牵着秦芬进屋:“脸色还成,我回去对你姨娘和弟弟,也有话好说了。”
秦芬憋了一肚子话,听见徐姨娘和安哥儿,少不得问两句,等杨氏一一答了,便把要紧的问了出来:“太太,这次端午的事,娘娘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氏微微一笑:“有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这么回事。”
秦芬到底在杨氏身边多年,一看杨氏神情就知道她笑得敷衍,她心里更生无数疑问,干脆把丫头们全赶了出去,再问得明白些:“这次祭祀,是娘娘自己的意思么?”
杨氏重重一震,看着秦芬的眼神颇带些赞赏,好半晌才长长叹口气:“我的好芬丫头,到底是聪明,这事我谁都不敢说,闷在心里快闷出病了。”
昭贵妃代替皇后出席端午祭祀,听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却不知藏着多少风波。
“咱们娘娘啊,唉……皇后生逼着她去选看秀女,把她给激起了性子,往皇上跟前告了一状……”
杨氏才说这两句,秦芬便紧张地起身四处看了一遍,生怕窗外藏着个不懂事的丫头偷听,杨氏见了,又是好笑又是替这丫头可怜:“你放心,茶花和桃香都在外头呢,她们俩能不知道轻重么?”
秦芬这才放下心来,仔细听杨氏说的话。
如今前朝后宫,权力斗争,竟已到了这个地步。
昭贵妃被皇后给狠狠气了一通,心里自然是大大地不痛快,对外放出风声道身子不适,引得皇帝去了华阳宫。
皇帝一到华阳宫,便见三公主似模似样地指挥宫女给昭贵妃端汤药,皇帝又是对小女儿欣慰,又是对爱妃心疼,急急赶进内室一瞧,便看见一个满眼含泪的病美人躺在床上。
一见皇帝,昭贵妃便笑了,随即就落下泪来:“臣妾如今,当真不知如何自处了!”
皇帝最怕昭贵妃落泪,这时见爱妃哭,一颗心都被揉碎了,连忙抢上去搂住昭贵妃,连声问怎么了。
昭贵妃半真半假地把事情搀在一起说:“前次册封太子,臣妾作为太子生母受了百官朝拜,只怕引起了皇后娘娘猜忌,她竟使人来叫臣妾去选看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