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远远就瞧见秦淑与秦珮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面色都不好,她也并不想掺和闲事,于是停下步子,命桃香把秦珮给叫来。
桃香应了一声,上前唤过秦珮:“六姑奶奶,太太叫你去见一见呢。”
秦珮听见嫡母叫,连忙扔了秦淑,回转身来瞧见秦芬,脸上顿时笑容绽开,亲亲热热打个招呼:“五姐!”
她走到秦芬身边,轻轻挽住秦芬的胳膊:“太太叫我吗?使个丫头来唤我一声就是,怎么还劳五姐亲自来?”
“你如今是方家的宝贝疙瘩,我不亲自来,方夫人肯放你么?”秦芬笑着拍一拍秦珮的手,“再说了,太太不叫你,你就不知道去拜见?”
如今商姨娘人走灯灭,秦珮再不必夹在嫡庶之间为难,对着秦芬,态度倒更亲近些。
这时听见秦芬发问,秦珮“哎呦”一声,连说带笑,把头上的金钗摇得一晃一晃:“今儿四姐大婚,太太多少应酬,我这外嫁的女儿,哪好去打搅?”
秦芬见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个稳当,赶紧唤过绫儿:“你好生扶着你家主子,我可不敢碰她!”
姐妹两个嬉笑几句,忽地瞧见桃香在边上使眼色,回头一瞧,竟是秦淑远远跟着。
秦芬最是心细,秦珮也不算粗忽,想一想前头秦淑刻意接近,这时都知道,只怕这位三姐,是有求于娘家呢。
秦珮想一想那打扮得七彩辉煌的玉锁,心里倒似有所悟:“三姐只怕是过得不如意,想找娘家撑腰来了。”
秦淑过得不如意,那也不过是与她自己比。
柯源对秦淑这妻子敬重疼爱,并不曾因为玉锁而怠慢了她;柯太太虽然为人刻薄,却只是占占小便宜,给个丫鬟也并不是房里人,更不曾插手秦家的嫁妆,实在不算顶顶恶毒的人。
想一想杨氏呕心沥血二十年,再想一想秦贞娘历经波折,秦芬觉得,秦淑那些小事,也不算什么了。
秦珮从没见过秦淑如此谦卑,这时回头再看一眼秦淑微微低头的模样,鬼使神差,竟冒出一句,“要不,咱们就领她去见太太吧。”
秦芬顿时投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秦珮“哎呀”一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不自觉地摸一摸肚子,“或许是想给这孩子积福吧。”
妇人有孕,确实是会变得心软,秦芬倒也不觉得奇怪,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玉锁本就是杨氏抬上去的,秦淑拿这事去求杨氏,岂不是自撞南墙?
依着秦淑的聪明,不至于做这样蠢笨的事情。
可是若不是玉锁,又能有其他什么事?
秦芬猜不透是什么事,可是却知道不是自己该管的,于是顺着秦珮的话语:“你说得有道理,就当是给咱们的小侄子积福,咱们领她去见太太吧。”
秦珮拉着秦芬的胳膊摇一摇:“五姐还是那么好心!”她正对着秦芬嬉皮笑脸地卖好,忽地脸上一僵,说话声都低了许多:“范大人。”
秦芬转头一瞧,范离远远站在一棵桃树下,墨绿的圆领袍子上,散落着点点桃花。
见秦芬望了过来,范离抬起手摇一摇,那素来板正的脸上,绽开一个老大的笑容:“是我!”
范离看着秦芬走近,心里觉得暖乎乎的。
他住着御赐的四进宅子,身边跟着的是母亲给的一房老家人,可是在自己的屋所里,没人能陪着谈天说地,怎么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时一见秦芬,心里那块空隙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
秦芬见范离咧嘴笑,不由得深觉好笑。
初识范离,他是个倨傲乖张的少年人,后头再了解深一些,知道他是个颇有手段的能臣干吏,那时他对秦芬表白心意,秦芬只当是瞧在昭贵妃的面子上,再往后一些,经过了秦贞娘的事情,秦芬终于识得了这人对自己的一片真心。
这时范离笑得开怀,秦芬也不点破他,只开句玩笑:“怎么范大人有空到我四姐的婚宴上来?真是稀客呀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