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上房的大丫鬟,寻常是不必给旁人行大礼的,秦芬从镜子里见红菱跪下,已是诧异,待回头看见这丫头还穿着昨日的衣裳,不由得心下疑惑,这丫头守夜回去,竟没洗漱歇下么?
红菱磕了个头便起身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比从前,对着秦芬,腰都弯得地一些:“太太说了,皇上给五姑娘赐婚,奴婢命格不好,冲了五姑娘,叫我出府去呢。”
秦芬听了,忽地想起杨氏说过的要借自己名头的话来。这时杨氏特地叫这丫头来辞行,是对自己知会这事呢。
她也算受得杨氏多年照应,如今的身份也比从前高了,如今不过是一个丫头的事,秦芬并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只对红菱点点头:“既是如此,你且安心出府去。”
红菱才出门没多久,腊梅又紧跟着进门了,手里还捧着个盒子:“五姑娘,太太说,今儿要落雪,不必请安了。”
如今红菱出去了,腊梅便是上房的第一大丫鬟,蒲草哪有不热情的,一边倒茶,一边还开句玩笑:“腊梅如今愈发忙了,一头要来传话,一头还得办差。请喝一杯热茶,然后再去送东西吧。”
腊梅摇摇头:“这东西,是太太赏给五姑娘的。”
秦芬看一看匣子里的蓝碧玺簪环三事,立刻知道这是杨氏对于自己的补偿,她道谢收下,不由得笑了。
这位贵妇,借了自己的名头打发人,回头就补一套贵重首饰,也当真算是厚道的了。有那心理龌龊的,借了旁人名头,还要百般摘清自己呢。
蒲草见自家姑娘这般受看重,心里高兴,拉着腊梅又多叙几句家常:“既是红菱出去了,上房可不得再补一个?”
腊梅笑着摇摇头:“这我哪能猜到。”她想一想蒲草是茶花的表妹,干脆卖个人情:“说不得太太就要提前把茶花姐姐调回去呢。”
上房的差事要紧,两位少爷也要紧,太太只怕未必会为着自己去调儿子身边的人,腊梅说的,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茶花哪里能不识好歹,她不好接口,只亲热地换个话题:“你说得也是,这都得听太太的,你差事忙,我送你出去。”
秦贞娘在对门,早听见了这屋里的动静,待腊梅走了,她便走到秦芬这边来,一瞧那匣子,好奇起来:“你得了个什么?”
秦芬知道秦贞娘再不是个妒忌的性子,便大大方方地告诉了她。
秦贞娘果然不曾艳羡,上前仔细端详两眼那套头面,回头又认真地看一眼秦芬:“这蓝色的只你戴得出,我戴了没你好看,这套头面,确实只能配你。”
姐妹两个不曾赏玩多久,忽地腊梅又来了,手里又捧个盒子。
她尚未说话,秦贞娘就开口了:“我的天,五丫头可也太受宠爱了,娘又给你赏东西来了,这是把我这个亲女儿都给抛在脑后啦!”
这话是玩笑,屋里众人都展颜笑了,腊梅摇摇头:“四姑娘这可猜错了,这不是太太赏的,是进良公公送来的呢。”
秦贞娘“呀”一声:“皇上可也太看重咱们五丫头了!”
腊梅又摇摇头:“四姑娘又说错啦,这是进良公公自己给咱们五姑娘送的礼!”她见四姑娘佯怒瞪眼,连忙把话说了个干净:“进良公公说是一向与范大人亲厚的,今日特地上门,贺一贺这门好姻缘。”
屋里众人听了,顿时大惊小怪起来:“咱们五丫头真是出息了!”“五姑爷真有面子!”
秦芬笑着受了众人的贺,可是心里却是将信将疑。
进良虽然年轻,却是如今皇帝身边第一得用的太监,再怎么与范离亲近,也不至于亲自上门给自己送礼,大约还是公事。
她想问一问,然而又强自忍住了,进良上门还需扯个借口,这事定是隐秘大事,哪里是她能问的。
进良送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秦芬上前掀了匣子盖,里头一棵玉石所制的石榴盆景立刻引得众人啧啧赞叹。
白玉为盆,黑玉为枝,青玉为叶,糖玉和红玉作花果,这东西不光贵重,还无比的精美。
众人又是一阵大惊小怪,就连见惯富贵的秦贞娘,也罕见地对着那盆景打量不住,还回头嘱咐蒲草:“你可得替你们姑娘收好了,这东西,只怕万金之数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