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好说,自己与商姨娘有过肌肤之亲,孩子们不管是冲撞皇室还是身子不适,都该回来给这女人服孝。
秦览心里有一瞬倒是想硬气一把的,然而他如今在御史台受得熏陶,也知道世上许多事不是硬气便行的,礼法教义,条条框框都是圈住人的。
杨氏见了秦览的神色,哪有不明白的,她如今只看结果,与秦览是否高兴也不如何在意,见丈夫不曾驳了自己的话,也好心地给个台阶:
“商姨娘到底生养六丫头一场,算给秦家立过功,没个主子过问她的事,也太不像话。叫青姨娘搭手管管这事,就算是好好送了她吧。”
青萍如今不知怎么修上佛理了,秦览听了还去看过,谁知青萍好像生来就是个尼姑似的,对着他竟然开始“诸法佛缘”地念起来,闹得他哭笑不得。
如今由青萍主持商姨娘的事,秦览竟然想不出个理由拒绝。
依着秦览,便是杨氏自己不出面,也该是徐姨娘这个有脸面的管。
杨氏见秦览又好似有话要说,又抛出一句:“六丫头那里,我正物色美貌丫头送去呢,老爷要有人选,不妨说出来听听。”
这话似在说秦珮处境不佳,又似嘲讽秦览流连花丛,秦览接不得话,讪笑两声,撩起袍角出了屋去。
在府里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秦览又不痛快起来,晚饭也不吃了,往外院叫了信儿:“跟着爷出去喝酒。”
信儿如今也懂事了,他偷眼看一看秦览的神情,低低说一句:“老爷,明儿还上衙呢,可别喝醉了,到时候旁人不论,周老御史却要唠叨你的。那周老御史,你还不知道,皇上他都敢当面顶撞呢。”
听了这话,秦览倒苦笑一笑,怎么官越大,人却越不快活了。
他原是想去找洪太监叫几个花娘喝酒的,这时听信儿苦劝,也不坚持,只道:“不是喝酒,是去喝茶,这总成了吧?”
这里秦览裹着斗篷出去,上房里几个孩子却面面相觑。
平、安两个如今已懂了些事,望一望空荡荡的屋子,再看看四姐难看的脸色,悄悄与秦芬嘀咕:“五姐,爹娘是不是又吵架了?”
这里头的事,却是一句话与两个孩子说不清的,秦芬自己出了个主意不给商姨娘戴孝,也算是今日添柴火的人,这时便不好说那许多,想了一想,轻声说一句:“太太病了,老爷发愁呢。”
秦贞娘此时不悦,却不是因为父母拌嘴,而是为父亲的态度。
商姨娘是个罪人,心狠的主母一卷草席裹了出去,旁人也没甚可说的,父亲这糊涂蛋,不光不向着母亲,还要因此和母亲生分!
难道母亲辛苦操持多年,还比不上那歹毒妇人的一张好颜色吗?
秦贞娘一向是盼着父母和好的,这时却有些心灰意冷,听了弟妹的对话,难得地发起脾气:“愁?愁个屁!他愁的只怕是他自己!”
安哥儿听了,大叫起来:“姐姐,不能说屁!这是不好的话!”
秦贞娘满腔的怒火,被这一句冲散一半,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还不吃你的饭!”
既然孩子们都不给商姨娘服孝了,杨氏便不欲在丧礼上再叫人说嘴,指了红菱从私房里摸出二百两银子:“送去青姨娘那里,叫她给商姨娘办得体面些。”
官中已支了四百两银子了,杨氏又添这许多,莫说是一个商姨娘了,便是三个也够发送的了。
红菱不言不语,接了银票便往姐姐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