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梵缓了缓神,说,“我也不清楚。”
老周说,“算了,有没有都不重要。林镜轮是个想搞事业的,这种事情还是家里说了算,自己只要不讨厌也就差不多了。”
他又说,“我想让蓓莉和镜轮私下见见,你能不能帮忙安排一下。也别太刻意。”
郁梵捏紧了手里那份文件,等松开时,留下了捋不平的褶皱。
郁梵轻声说,“我试试。”
郁梵心烦意乱,无论如何,老周的面子不能驳。说是试试,还能不办到吗。
工作场合的接触自然是不适合,饭局晚宴又太刻意,想来想去,他翻了翻课表。将林镜轮说要去的线下课程,给周小姐插了个名额。
先前在郁梵的要求下,林镜轮从鲲鹏学院退学了,一个组内谈恋爱毕竟不适合。林镜轮本来也目的不纯,退得很干脆,而作为补偿郁梵送给他王向荣这边的全部课程,包括自己担任讲师的部分。每次他的课,林镜轮还是会来听的。
他那天无意识地对什么都不顺眼,苗苗端给他的红茶喝着有股酸涩味,办公桌的白漆,当初自己选的珍珠白,现在瞅着尽是岁月枯黄的老气暮气,连用顺手的那支钢笔都不趁手了,签出来的字是歪的。
郁梵啪地把笔搁下。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拧紧了眉心,却无可奈何。
他将这种郁闷和刘岩言说起来,对方问他,“你烦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老周给你安排这事儿,你推不掉,觉得自己被权利所裹挟特别窝囊?……还是烦林镜轮要去相亲?”
郁梵陷入长久的沉默,最后说,“我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刚刚放下防备伸出触须的软体动物,但似乎随时随地都有重新封闭自己的可能……而他,有一些舍不得刚刚捕捉到的那缕深海幽光。
上课那日是个大晴天。
郁梵没见过周小姐,但对于经常来上课的人多少有印象。签到时,他扫到一张陌生的面孔。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生出现在签到台,神色灵动,四处打探。
她穿着一条蓝白拼结的及膝裙子,平底板鞋,乌黑的长发一部分染成了水蓝色,像海底矜贵的人鱼。青春又健康。这一看就是一位富养的女孩,多半是周小姐。
郁梵正和场地主持人交流一会儿的流程,对方说了很多注意的点,包括互相环节。但郁梵有些走神。
林镜轮正和工作人员在调试投影设备。
周小姐盯着林镜轮的胸牌,神色微动,饶有兴味的样子。
确实,林镜轮无论站在哪里都很打眼。他个子修长身量挺拔,眉眼虽然冷淡,甚至带点不正眼看人的不耐,但并不影响他优越五官轮廓带来的冲击力。当他专注地望着投影时,整个人都显得气质潇洒又神情内敛。而且他还那样年轻。
即使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完全会被这样的年轻人所吸引。
之后,周小姐果然坐到了林镜轮那一组。
课间休息时,郁梵走回演讲台前放下投影仪遥控器,长吁一口气,垂下眼帘。
他不知道自己控制得如何,总感觉有意无意会注意到林镜轮,这并不专业。好在助理并没有来提醒他有何不妥。他今天讲的是企业的降本增效,此时惯常有几位老板来向他提问求教。郁梵一一解答了。
突然,他的手背一凉。林镜轮从人群的缝隙里给他递了一瓶水,瓶盖已经拧开了。
郁梵接过水瓶,视线和对方在空中短暂地相交。
林镜轮无声地给他打手势,“要不要喉糖?”
郁梵摆摆手,谢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耳朵有一点热。
他连忙喝了一口水,继续和身边的人交流。
林镜轮拿着喉糖坐回到位置上,他一向坐在最靠近演讲台的位置。即使坐着距离郁梵也不过两步之遥。
郁梵的课不多,他都会来捧场,有时也会做些打杂的活儿。虽然现场有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不缺劳力,但林镜轮还是喜欢帮忙。郁梵脸皮薄,他不敢做太明目张胆的事情。但就算仅仅只是端茶倒水,身体偶尔接触,也成为林镜轮眼中嬉戏于在人群间的亲密游戏。
他好像喜欢被郁梵吆喝、用命令的语气指使他做些什么。
郁梵说“给我水。”“书帮我拿着。”“好了吗?”这些简洁的指令,让他有种“不见外”的亲密感,郁梵跟别人从不这样说话。
但唐桓还是笑他贱骨头。林镜轮毫不在意。
他舒展着双腿,毫不掩饰地望着郁梵和人侃侃而谈。这时身旁的一位女生突然凑近了他,是叫什么周的。
“你好像很喜欢郁老师?”女生的视线也望着郁梵,有一点点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