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的深宅大院,媅媺迈进那个大门,就是自然又必然地理直气壮:
我朱媅媺本就该是大妇,早晚把你杨蟾儿打发出去,那时老子慈悲,看爷们的面子,就留你做个妾室……
可这间小小的院子,矮小甚至简陋的房屋,却有一种与她模糊而又清晰的格格不入……
这间小院子的气氛,是有着一种她不曾体会的温馨,也有着一种牵引着她,陷入其中的魔力……
还有那汉子去了平日的面具,从来不曾见的鲜活……
一时间,那日从北关大校场看南离身上的刺似乎都簌簌地脱落了,一条条儿……
虽然看那姐儿还是惯性地不爽,但也不那么讨厌了……
可是,我会属于这里吗?
好小!
好破哦!
都没得妹子我的容身之所……
媅媺扪心自问,一时茫然。
才陷入自我怀疑,她又猛地激灵一下清醒过来,天性中那份暗藏的嫉妒陡地升腾,扁扁嘴,将小扇子向手心一砸,重重地哼一声就起身:
“破房破院子,你们喜欢就好嗦,过你们的神仙日月好咯!”
很洒脱又似乎不耐烦地地将手一摆:
“老子走咯!”
只有一进的院子,又窄小,厨房就搭在旁边的厢房,蟾儿忙碌间还占着两手,闻声探身出来叫她:
“哎,妹子,今晚有卤好现成的甜皮鸭子,再去桥头买条鲜鱼为你烧个……”
东坡鱼和辣炒鱼杂还没出口,媅媺已经扬长而去出了院子。
平日馋嘴的媅媺竟然一句都没听进去,她觉得这里在吸引她的陷落,又莫名地令她抗拒——
她朱媅媺的未来不该如此……
媅媺脚下加速,也不摇扇子了,没头没脑地撞出大门去,正逢着在门口外边等着伺候的张璞,见主子出来,赶紧趋步上前,讨好地说了句:
“这破房破院的,简直破落户儿,那么大的一方镇帅,如今是伯爷,他也喜欢?主子您……”
“滚!”媅媺大骂,张璞赶紧噤声,却委屈巴巴地不解。
“我的世子爷哎,这我也没说啥,今日咋了?”同样的,院里的南离也是还在皱眉不解。
“咋子咯,你跟去看一哈……”蟾儿也觉媅媺今日不同寻常,就手捅了南离一把,被蟾儿一劝,南离心思一动,才紧跟着追了出去。
媅媺沿着金水河漫无目的地瞎走,走着走着,正好天天儿端着一小盆已经洗好的衣服,兴兴头头儿地从河堤的石阶蹿上来,一见媅媺丢了魂般晃过来,赶紧一低头,耗子见了猫儿一般,从旁蔫不悄悄儿地钻了过去。
媅媺也不理她,好似没看见一般,倒顺着天天儿上来的石阶,游魂儿一般晃晃下去,已然走到了河边大家日常浆洗衣物的石台上。
“他他他,他喜欢那个样子……居然……真的喜欢噻……”
媅媺喃喃自语地说着说着,沮丧地一屁股坐石台下,不觉间已经抹起了眼泪,也不管细麻小鞋与青缎袄裤都浸入了河水中。
因为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想象中的他,实际上的心思,与自己相去甚远,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她这时才意识到,南离真的不是美食美酒美声美色所能简单左右,过去的情欲爱意,难道真的是被自己逼迫?
只是对自己一时的曲意迁就?
不对,这王八淡是新人胜旧人罢了……
也不对,我还比那条儿小着两岁呢……
可刚刚他那眼里,真的有面对自己时,不曾有过的那种温情喜悦的光……
还有那从未有过的雀跃……
而且居然他……他他他……摘了给人看的面具是那么阳光的样子,那么欢悦,似乎浑身都在散发着一种光彩,简直迷死个人……任何人……包括中老年妇女……
可是……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