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目光,想了一会儿,说:“陈舜。”
“哎呦,你还记得我,太好了!那个……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屋子里很亮,白墙白顶,淡色木纹地板从客厅一直铺到敞开门的房间里,阳光落在上面,留下柔和的阴影边界。这一定不是这套房子原本的装修,我有点惊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山海间的客房,尽管两者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明亮的室内和昏暗的楼道形成强烈反差,跨进这道门,我们仿佛就能从枯树丛生的小径走进花园。
但是梁皓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采访就算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对不起。”他眼看就要把门关上了。
“不采访!等一下,梁先生……”陈舜伸手阻挡,蚊纱被他按得陷进去,“你知道吗?金莹已经找到了!”
这时,有个小小的影子在地板上晃了一下,随即从鞋柜后面钻出一只猫来。它扭头看着我们,背脊高高拱起,四条腿伸得笔直。
陈舜像是被猫瞪得不知所措,“其实,是遗体,找到的是金莹的遗体,她……”
“我知道,警察昨天来过了。”
“啊?”我们三个相互看了一眼,陈舜又问,“他们说了什么?是不是问你另外一个案子,有个捡破烂的死了,对吗,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但我不认识什么捡破烂的。”
“梁先生,你听我说,我们这几天走遍了革马村,那些人,他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这其中也包括……也包括梁湛。”
梁皓直视陈舜,流露出费解的眼神。
“是他找到我们,是他主动要求录视频的,我们把视频带过来了。”
梁皓转过脸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防盗门的锁舌。
我们想换鞋,但是发现鞋柜里没有拖鞋可以换。那猫凑过来,挨个闻了一遍我们的裤腿,是只成年的三花猫,长得不算好看。
转过鞋柜就是一张灰白色的沙发,可以坐三个人,客厅比预想中的小很多,沙发对面是电视机,中间没有放茶几。那间开着门的是书房,里面有排简易式的收纳柜,一格一格放满了相机和镜头,大多数都拆成了零件。
客厅的另一头就是厨房,灶台边有张平板长桌,比起餐桌倒更像办公桌,梁皓朝那儿抬手,于是我们坐了下来,他在短边,我们三个在侧边。
“当时我们在现场,”陈舜说,“就是警察挖出遗体的时候,只剩一副骨头了,真是可怜。”
梁皓让陈舜描述具体的位置,在填埋坑的什么方向,离砖房群多远,还有遗体的掩埋状态,然后他问:“为什么警察会认定在那儿?”
“不瞒你说,是靠我们提供的线索。”
陈舜把从阿海的房子里找出酥饼和铃铛事说了。
“金莹失踪前的一段时间,康小奕见过那个铃铛,就挂在金莹的书包拉链上。”
“铃铛……”
“警察没有跟你说起吗?”
梁皓低头思索片刻后说:“他们问我认不认识那两个拾荒者,还有十月一号的不在场证明。那个叫戚海的,是那天死的?”
“哦,他叫戚海……是的,十月一号,说来也巧,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警察既然这样问,说明他们怀疑凶手是你——应该说,他们怀疑主谋是你,你找胡琛帮你杀人灭口。”
陈舜用试探的目光盯着梁皓,但是梁皓仿佛没听见后半句话。
“我拍的照片上那个叫花子就是戚海,这是真的?”
陈舜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真的。”
“他怎么死的?”
陈舜原原本本叙述那天发生的事,包括高美听见房间里有人喊快走,随即撞见凶手的情况。梁皓一言不发地听着。
“它有多大啦?”小希冷不丁打破沉默,指着沙发的方向问道。
那只猫抄拢前腿伏在沙发上,眼睛半睁半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