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避开,朱厚照看着自己又一次空空如也的手,笑伏在她的肩上:“难怪、难怪,人家都说,痴儿无忧。”原来,做傻子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他忽然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不是说有宴吗,吃的呢?”
月池已是心如擂鼓,她道:“稍等,今天吃锅子,我去端出来。”
她抬脚就要走,朱厚照忙叫住她:“不用端,天冷,就去里头。”
月池回眸道:“可今儿的月色很好。”她如今是更不想和他单独呆在一个封闭的空间。
朱厚照一哂,他望着碧霄之上的满月:“外头的月亮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我的好好的就行了。
乳白色的汤汁在铜炉中翻滚,酸香四溢,令人口舌生津。月池倒了一盘蛎黄入锅,使得汤更添鲜美。两人相对而坐,却没有言语,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在这长夜中偶尔响起。
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朱厚照。他夹了一筷子白肉,在蘸料中裹了一裹。他道:“万寿节,你就给朕吃这个?”
月池悠悠道:“没钱了。只能吃这个。而且,这不挺配您的吗?”
朱厚照的动作一滞,只觉入口的酸菜更酸了几成,几乎让他牙倒。月池却翘了翘嘴角,又给他夹了一大箸:“多吃点,以毒攻毒。”
朱厚照默了默,同样夹了一大块牛心炙,放进月池的碗中:“你也多吃,以形补形。”
月池被堵得一窒,朱厚照慢条斯理地将酸菜吃下去:“怎么,又说不出话了?也对,十三年了,你相思相望不相亲
它是庶民之刀,不是天子之剑。
月池只是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可朱厚照却已是泪如泉涌。
他上次哭成这样时,还是在孝宗皇帝的灵前。月池还记得,当她翻窗入殿时,他也是这样,浑身无力伏在地上,泣不成声。事隔多年,她没想到,他的第二次崩溃,竟会是在此时。
不过,还是有一些不一样了。他再也没有大哭大嚷,极度的痛苦不仅夺走了他的情绪,也夺走了他的声音。他只是靠在她的颈窝,一言不发,晶莹滚圆的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睛中流出来,顺着她的脖颈慢慢淌下去,湿透了她的衣裳,仿佛也想穿过躯壳,浸润她的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