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延汗收刀回鞘,冷笑两声道:“你倒是打得好主意。”他被月池的话说动了,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面前这个人确实有点用处,他是个移动的情报宝库。
月池失笑道:“可我没想到,您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啊。我以为我是来朝见领邦天子和精锐,结果一面照面,你们就来了这,就这?这种粗鄙不堪的仪态,这种不顾大局,只计私愤的打算,这和马匪有什么区别?我以为您是剑指北京,想要一统中原,结果您和您手下的人用实际行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们就是想抢点东西算了,你们就是一群土匪。”
红脸将领的脸都要滴血了,他张口欲骂,可满肚子的污言秽语,居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月池对着达延汗铁青的脸,继续侃侃而谈:“您以为成吉思汗是怎么夺得天下?您是他的嫡系血脉,可您真的继承到他的胸怀了吗?失吉忽秃忽、木华黎,这些开国功臣、大元名将,哪个不是成吉思汗的敌人。他老人家要是像您一样,元朝根本就没有建立起来的机会。”
月池失望地看着他:“这可完全不是一个帝王的胸襟。看来,我回京的时候快到了。只是抢点东西,我大明还给得起。”
达延汗死死地盯着她,如果目光有温度,月池早就被烧成灰了。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旁的某些将领。他们面如土色,嘴唇颤抖,早已没有刚刚开黄腔时得意洋洋的模样。
月池努力伸手,去够了够红脸将领的肩膀:“老哥,别这样。我不是对你生气。你有没有听过我们汉人的另一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上头都是这样了,你们还能怎么着呢?别怕,这边你们是混不下去了,待会儿趁乱宰了你们大汗,和我回去。我对天发誓,功名利禄,应有尽有!”
这又同一盆沸水泼进滚油里,达延汗周边的人全部炸开,最亲近的侍卫立刻靠拢,把这些人全部挤到圈外,同时用警惕的目光仔细打量他们。而被挤出去的人是又惧怕,又委屈,忙不迭开始表忠心。这一串串蒙语说得,虽然没有字幕,但看表情也足够下饭了。
达延汗斥道:“够了!”大军为之一肃,再不敢发出一丝吵嚷。
月池见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她一面笑,一面说:“现在知道,我靠什么混到今天了。”
达延汗怒急反笑,他说:“是我无知,怠慢了先生。”
月池讶异地挑挑眉,她说:“这下有几分一国之君的气度了。记着,所求越大,能忍得就要越多。只有广纳百川,才能成就沧海。”
达延汗笑道:“先生如是说来,可有意与我归国详谈。我知道,汉人皇帝不听劝阻,将先生贬到此处。如先生肯随我回去,我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月池扑哧一笑,她摇摇头:“这可不成。你看,前头就是宣府了。”
达延汗一惊,月池心下冷嘲,这群白痴还真以为,她这一路口干舌燥,是给他们在说笑话啊。
一枪能当百万师
足够让鞑靼大军大乱了。
这是一种极度喧嚣的寂静。沉默只是表面如蝉翼般的薄膜,而在薄膜下就是刀光剑影、一触即发,随时都能将这个静谧的夜晚化成人间炼狱。月池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就像有人在她心底擂响了战鼓。她不断调整着呼吸,夜晚寒凉的空气顺着她的喉咙缓缓沉入肺腑,笑容缓缓在她脸上绽开。
她对着达延汗道:“可汗,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她轻夹马腹,马蹄才刚刚迈出去两步,一柄大刀就横在她面前。月池一凛,她偏头笑道:“可汗是不要大公主了?大公主虽然事多了些,可到底是可汗宽阔胸怀的佐证,就这么撂下,不大好吧。”
达延汗是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他同样笑答道:“先生哪儿的话,蒙古远不如中原富饶,我也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把鱼和熊掌都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