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形势不一样了,鞑靼由于内斗,已经被抓住机会的明廷,控制在手心。而张彩在鞑靼,她的“儿子”也在鞑靼,此刻就应该利用这样的大好时机,探索出一条合适的关税征收和跨国商贸机制,一旦能够通过两国合作,解决马政问题,能为天下的黎民减轻大量的负担。毕竟,因为朝廷养马而破家的庶民,也不在少数。等到经验成熟了,他们就要想办法,将其推行到临海的通商口岸。明不同于清,官、私皆有很大对外贸易量,这笔钱不来征税,却让其白白流走,真是暴殄天物。
这样的上层设计和试点,耗费了月池大量的精神。她需要不断地阅读史料,了解地方详情,与同僚、下属商议。更糟的是,忙完了公事的她,还不能安心休息。拜某人所赐,她还要想办法,保住贞筠和时春。
朱厚照的万寿很快就到了。就在生日前夕,他收到了一张帖子。胭脂色的薛涛笺上,字迹秀丽潇洒。朱厚照只看了一眼,就撂在一旁,整整十三年了,这是他终不再似少年游
这个秘密,我藏得太久太久了。
朱厚照此刻已然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他好似被斩成了两半,一半浮在云端,一半跌落谷底。他有时真想开心地笑一笑,仿佛笑过之后,他们之间的那些分歧、欺骗、怨恨、嫉妒和痛苦都能消失得一干二净,李越仍是那个从烟柳轻絮中走出的江南少年,而他亦是生活在无忧之城中的无忧皇子。
可他不能,裂痕早已形成,有些事他无法妥协,更不愿妥协。他一想到他的那些女人、男人,嫉恨就像虫蚁一样噬咬着他的心房。是啊,人家是正头夫妻,至交好友,而他不过是棒打鸳鸯、鸳鸳的恶霸。
缄默良久之后,他才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她的手快要废了。你知道吗?”
月池的拳头在宽大的袍袖下紧握,她目不转睛地看向他,哑声道:“有杨玉在,我想不知道也难。”
朱厚照环顾四周,不远处仍是灯火如昼。他的眼中带着轻佻调笑:“所以,你就连夜准备了这一场。朕问你,要是她们俩没走,你还会在这儿等吗?”
月池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扯了扯嘴角:“问这个有意义吗,如今是我说什么,您都不信了。”
朱厚照一双漆黑的眸子黑得发亮,他又是一笑:“你错了,只要你说,朕就信。”
他等于是直白地告诉她:“只要你愿意说,我就愿意信。”然而,月池望着他,却突然语塞了。最擅长骗人的李越,又一次语塞了。
朱厚照按住她的肩膀,他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凤凰蛋,身量早就比她高大许多。她以为他会再一次动怒,可他只是垂眸一笑,柔声道:“别紧张,深深吸一口气。这可不像你,说句话,总不会比和老女人颠鸾倒凤来得难吧?”
月池一怔,她又一次想到了嘎鲁。她抬眼看向他,嘴唇微动:“会。”
这下轮到朱厚照愣住了。他眼中虚假的笑意如潮水一般褪去。他抬起手,触到了她冰冷的脸颊。月池只觉他的手指越来越烫,以致于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