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仪道:“所以,圣上才频繁召边将,擢升太监,还是得用自己的人,才安心。”
贞筠来回踱步,她鬓边的步摇晃动不已,正如她的心绪一般。她道:“但姐姐,这样依然风险不小。”
婉仪一愣,她问道:“怎么说?”
紫禁城中,这两姐妹展开了紧张的讨论,而在遥远的永谢布部,亦不剌太师与琴德木尼也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进展。
亦不剌太师听闻李越的打算,都有些瞠目结舌。他道:“这个南蛮子,长得比女人还要俊俏,胆色却着实不小。居然想趁着黄金家族的疏忽,再拉一个盟友,拉得还是号称“八白室”护卫者的鄂尔多斯部。”
琴德木尼道:“那要不要让他去试试鄂尔多斯的态度。鄂尔多斯既然愿意上奏,就表明他们也不是全无歪心。”
亦不剌太师也有些心动,鞑靼共有六个兀鲁思,号称六万户,如若李越能再策反一个万户,他们手中的胜算就更大了。只是,让汉人去替他投石问路本是再好不过,可他心知满都赉阿固勒呼此人空有野心,却缺乏胆色,让他在满都海背后耍这些小伎俩,他能一口答应,可要真刀真枪地战起来,他未必有那个勇气。
他最后还是摇头道:“这样长途跋涉,一旦走漏了消息,反而多惹出了事端,汉人军队又不能马上打过来,这小子这么蹦跶是做什么。其他部落可不同于我们,退路早已被堵死了,不到关键的时刻,他们是不会翻身做逆臣的。”
月池收到亦不剌太师的回信,好似一盆冷水浇到了头上,让她因急切而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天穹上有上千颗巨大的星星,及人高的草丛中飞舞着无数萤火虫。她坐在草地中央,星光和萤火在眼中闪烁在了一处。
这些日子她也在犹豫,而亦不剌太师的话彻底点醒了她,时机还不成熟,利益的太平偏移得程度还不够,区区通商的利益还无法打动这些部落首领。可以她如今的状况,她根本拿不出足够有力的筹码。这就陷入了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怪圈。明蒙两地的上层都不肯率先让步,他们宁愿错失这个机会,也不想放手一搏。这就让他们这些底下人如行于峭壁之上,随时有跌得粉身碎骨的风险。
她不断地深呼吸,剧烈的心跳在一呼一吸间慢慢放缓,逐步归于平静。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一块巨大的钟乳石,水滴顺着钟乳石尖滑落、滴下,在石上跌得四散开来,留下得只是微不可见的痕迹,可天长日久,总有水滴石穿的那一天。
她睁开眼,只觉心胸也开朗起来,伸出手仿佛能触到星星,她笑道:“怎么总在急急火火下做决定,一步一步走稳,比走快要强得多,大不了真的连夜跑就是了,只要人还在,还怕没有得偿所愿的一天吗?”
她第二日就转变了态度,不再急着推进当前的局面,而是转头遣人去探听嘎鲁的消息。
张彩不由问道:“这个人,不过是个旁支而已,他何必对他如此挂心呢?”
月池悠悠道:“他的作用,可大着呢。他是我们能影响满都海的唯一窗口。”
张彩道:“那不若让卑职前去,以大明使臣的身份力劝他与我们合作。他毕竟知道您的身份,我也是担心,您和他接触久了,会漏出些什么来。”
时春讥诮道:“只怕张郎中不是担心漏出什么,而是担心多出什么吧。”
张彩不耐道:“二夫人这是什么话,我怎会这么想。”
时春道:“怎么想的,你心里清楚!不过,我也不同意你去。”
张彩听到前头还面有愠色,可到了后面又缓和过来。两双眼睛同时盯着月池,月池暗叹一声:“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此事,只有我去能成。这点儿风险,必须要冒。再者,他不会轻易吐露的。”
张彩问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您怎么知道他……”
月池静静盯了他半晌,知道盯得他闭口不言后,方淡淡道:“我和他讲过,汉家对女子的严苛,如泄露了身份,毁了我的名节,我只能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