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鲁这才讽刺他:“还以为你有多强壮,没想到,这就不行了。要不还是先睡一觉再去吧。”
塔宾泰咕噜噜灌下一口烈酒,他道:“不,现在就去!”
嘎鲁眼中光彩一闪而过,他道:“好。”
塔宾泰气势汹汹地入帐去,果在帐中见到一个面色惨白的蒙古女子。他问道:“就是她?我怎么没看见她的伤。她是怎么伤的?”
一旁的女人道:“她、她是去抢汉人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家砍了。”原来这两人,正是宝格楚和贺希格。
塔宾泰道:“把伤口解开给我看看。”
帐中的人皆是一惊,怒目而视。嘎鲁更是勃然大怒,他直接拔出了腰刀:“你不要太过分,我的女人,也是你能看的吗?!”
他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金戈之声。塔宾泰被吓了一跳,他道:“你要造反吗!”
嘎鲁啐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回汗廷,让大哈敦看看,到底是谁想造反。”
塔宾泰的脸涨得更红,半晌他才色厉内荏道:“不看可以,但我要搜!”
嘎鲁道:“可以,但是这里的牛羊金银,你一分都不能拿走。”
塔宾泰骂骂咧咧道:“谁稀罕。”
这一队骑兵将二十几顶蒙古包翻了个底朝天,唯一看到的汉人,就是囚帐中的人。他们只是扫了一眼这群病歪歪的汉人,就转头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躺在最里侧的月池和时春。
塔宾泰无功而返,只能灰溜溜地离开。而嘎鲁在他离开后,再也撑不住了。他只来得及嘱托丹巴增措一句:“去救人”,接着就晕了过去。
嘎鲁的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魂灵却越来越轻,往高处飘去。他仿佛挣开了时间的洪流,回到了过去。那时父亲还在,而他也还是个一无所知的孩童。他拿着树枝在地上乱写乱画。父亲看到了就走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父亲的手很宽很厚,能够轻易将他的手完全包住。他咯咯地笑出声来,却听父亲道:“别笑了,快跟着写。”
爹就这么引着他,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字。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写得那三个字——程雁书。这是他的汉名。很快,额吉就过来了。她总是要时时刻刻看着父亲,不容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半点。她不认识汉字,就一直缠着爹问。爹却不想回答,爹一直都是这样,只要看到额吉,脸就冷得像结了霜一样。
后来还是他忍不住,告诉了额吉,说这是大雁的意思。额吉一下就笑了:“你们是想吃雁肉了,这有什么难的。我叫人打就是了。来,额吉的小雁,让额吉抱你去。”
他靠在额吉怀里,转头去看爹的脸。他的脸是那样的扭曲,眼中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芒。突然之间,他的眼睛合上了。他不知怎么的,就倒在了地上,脸色青灰,一动不动,殷红的血从他的胸口汩汩地淌出来,将枯黄的草色都镀上了一层明丽。
他急急地叫额吉去救他,额吉却也一动不动。他开始挣扎,然后一低头就看到额吉手中的长刀。她手里拿着一把正在向下滴血的长刀……
嘎鲁霍然坐起身,他满头大汗,气喘如牛,正不知今夕何夕间,忽然听到一旁的声响。他警惕地转过头去,月池正望着他,她问道:“你梦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