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夹起一箸爆炒羊肚,笑道:“老弟这就谦虚了不是,我的官位虽高,可是垂垂老朽,哪里比得上老弟你,如日东升。实不相瞒,我日日都盼着能多卖几个人情给老弟,这样日后即便我撒手走了,老弟还能多看顾看顾我的族人。”
原来是为这个,刘瑾心中放下了几分戒备。到底是宫里的老人精,以前他扶持王岳,王岳倒了之后,就立马能拉下脸来找他,这份机变就是宫中罕见了。但他并未完全松口,因为李荣还没把他的筹码完全摆出来。他道:“老哥这是哪儿的话,我刚入宫的时候,就对您老威名是如雷贯耳,您是四朝元老,深受重用,万岁定会有厚待您家里人,哪里轮得到我这上不得牌面的人看顾。”
李荣似模似样地长叹一声:“万岁日理万机,只怕记不得我这把老骨头了。我看旁人,不如老弟多矣。我也不求家人大富大贵,只求我死后,老弟指头缝里漏一点儿出来,让他们还能平平安安就好。老弟如能应允我,我必定竭尽全力,帮老弟排忧解难。”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瑾也不好再打哈哈。他思索片刻,李太监在宫里经营多年,如今身子骨又这么硬朗,他也不好即刻扫他的面子,不若先应下,日后他一命呜呼了,该怎么办还不是自个儿说了算。想到此,刘瑾就握住李荣的手道:“老哥哥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在宫中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若有吩咐,我岂有不应之理?”
李荣也心知肚明,刘瑾这话至多有三分真,他也不会把鸡蛋放进刘瑾这一个篮子里,但是即便不能结盟,也要把往日的仇怨消除,无论如何,他也得帮刘瑾一把。他感动地淌下泪水:“我就知道,老弟是个厚道人。我李荣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我适才观你从乾清宫出来,却面色不佳,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差事?”
刘瑾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李越的脸,他一时心如擂鼓,说来,李荣和李越那厮也有仇怨啊。李越忽悠万岁改革宫廷财政,不知断了多少太监的财路。若能借刀杀人,那不是极好吗?想到此,他就对李荣道:“老哥哥可见过李越?”
李荣是何等人,立时便会意。他呵呵一笑:“见过,当然见过。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说来,他的聪明劲,还有几分像老弟。”
刘瑾冷不防听到这一句,当即皮笑肉不笑道:“像我?我与人家比,可是一个地,一个天呀。”
李荣微笑摇头:“不不不,你们都很能把住上头的脉。老弟可知,我在这宫里沉浮多年,最宝贵的经验为何?”
怎么又扯到这儿了,心里虽这么想,刘瑾还是侧身道:“洗耳恭听。”
李荣道:“要想在宫里屹立不倒,关键就是要跟着皇爷走。”
刘瑾不由笑出声来:“老哥哥,你是在和我说笑吧,这宫里又有谁敢不跟着皇爷走呢?”
李荣正色道:“那可未必,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要难。要跟着皇爷走,得先弄明白,圣心何在吧?只这一道关卡,就足够拦住宫里九成的人了,因为万岁根本不会信任他们,更不会向他们吐露自个儿的谋划。”
刘瑾听着真有几分道理,他问道:“那旅馆寒灯独不眠
偶尔作一作的李御史要好伺候多了。
此地名叫孙台子村,但并不是由孙氏家族一家独大,而是由赵、汤、孙、雷、贺五个小家族共同组成。绑来的老大爷,乃是孙氏家族的族老。鲁宽和贺一元看到他时,他正在枣林里打转,红彤彤的枣子挂在树梢,就像一个个小灯笼。而他的子侄正在枣树周围巡逻。
贺一元是南方人,他所住之地名叫福岭村,全村都是贺氏家族的人,收获时连看庄稼的人都无,哪里看过这么严阵以待的情景。他不由问道:“头儿,怎么会这么多人,这怎么抓?”
鲁宽倒是北方人,对此等情形见怪不怪:“你有所不知,我们这儿不同你们南边,一村中多是一姓人,即便有一二杂姓,也掀不起风浪。我们这儿一村之中,往往有几个小族,这些小宗族既都不能领头,又个个不好惹,斗争因此频繁。有时为了自家不吃亏,当然得看得紧张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