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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第1页)

可走到半路上,戴灏却忍不住了,他说:“要不我们先点几支玩玩,剩下的再给他们?”

戴涵如小鸡啄米似得点头,他们拿出货郎所赠的火折子,一口气点了五支。火光亮起的一刹那,映入他们双眼的不是美丽的焰火,而是因爆炸而四裂的火星。滚滚热浪向四周蔓延开来。他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因剧痛失去了知觉。

当戴家人找到他们时,戴灏因手持烟火棒,右手被炸烂,焦黑的皮肤下露出鲜红的血肉,在如今的医疗条件下,他的右手就此废掉,再无修复的可能。而戴润因为正对着烟花棒,大半张脸被灼烧,双目失明。至于戴涵,戴夫人给他穿戴的水田衣并不能保他平平安安,他因为站在中间,胸前和两只胳膊都有大面积灼烧,又因为自小体弱多病,命在旦夕。

正在衙门办公的戴珊突闻家中噩耗,当场口吐鲜血,昏迷不醒。朝野内外为之悚动。

粉身碎骨浑不怕

倒不如抓一个替罪羔羊出来,你好我好大家好。

文臣个个义愤填膺,即便是那等素来做缩头乌龟的,也忍不住骂一句:“看着是纨绔膏粱,谁知却是一群豺狼,竟然辣手至此。”而那些贪官污吏也摇头咋舌:“居然赶着圣上大婚的时候闹出这档子事,这可真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了。”

一时之间,弹劾定国公的奏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朱厚照本就被大婚繁琐的事宜一个头两个大,骤闻此事,竟然将大婚的筹备都直接靠后,他召来王岳和石义文:“给朕查,此事绝不是定国公所为,朕倒要看看,是哪里的混账,敢在此煽风点火。如这次再像上次一般办事不力,你二人也不必回来见朕了,直接滚回家去种地吧!”

这一句话惊得王岳和石义文魂飞天外,还以为朱厚照是收到了什么消息。王岳城府尚可,还能稳得住,石义文第一次捅这么大的娄子,心理素质难免不行,一时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下去。立在朱厚照身旁的刘瑾是看在眼底,疑在心底。

马永成对刘瑾的评价还是到位的,此人觊觎东厂督主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犹如绿头苍蝇,逮着蛋壳上的裂缝就要上。上次彻查内宫勉强同王岳和解是因为牵连过广,他不能以一己之力去单挑司礼监,可这次就是他和王岳两个人之间的搏杀,谁胜谁负那可就未必了。

待王岳和石义文退下后,他躬身看向朱厚照:“爷,奴才瞧您成竹在胸,莫不是李御史那里已然查出了真相?”

朱厚照斜睨了他一眼:“朕看你是蟹膏吃多了,脑子也糊涂了。这还需查吗?”

刘瑾一愣,忽而恍然大悟,若真查出是定国公所为,再秉公办理,定国公全家只怕都要一锅端了。毕竟依照大明律,若受害人伤而不死、造意者绞。从而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不加功者,杖一百、徒三年。这样一来,朝局势力岂非更加倾向文臣,而掌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也会心生不满,万一惹出什么乱子,谁担待得起。倒不如抓一个替罪羊出来,你好我好大家好。

刘瑾忙道:“爷说得是,定国公素来恭谨,只是有些溺爱公子,这也是人之常情,实不似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的人,必是有人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他有心把刚刚石义文的异常点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无凭无据就告状,不是把他那点儿小心思都暴露无遗,还是得暗中去搞些凭证来才有说服力。

朱厚照点点头,又叹道:“戴珊也一把年纪了,如今损了三个孙儿,朕也于心不忍,就破格恩荫那三个孩子,也保他们后半生无忧。”

刘瑾忙像唱歌似得来了一句:“万岁圣明,想必戴御史病中也会感激涕零的。”这是要给点好处堵苦主的嘴了。

朱厚照幽幽一叹,道:“就让李越去传旨吧,顺便代朕去看望戴珊。”

刘瑾险些被噎得一窒,真是一有好事就想到他,时时刻刻都不忘给他铺路。戴珊可不同于张岐那个走先帝后门的半吊子,他多年掌管刑狱,又素有清名,如能得他关照,李越这个走今上后门的半吊子一定更易被同僚接纳,名声也会改善不少。

他忍气吞声地应了个是字,又忍不住问朱厚照:“万岁,李相公毕竟已然入朝,不能长伴您左右,您身边还是得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不知钱宁那小子,伺候得您可好?”

朱厚照抿了口茶:“钱宁,是谁来着?”

刘瑾:“……”

这简直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刘瑾一回府,就命人把钱宁找来,指着他破口大骂。谁知没说几句,钱宁居然嗷得一声哭出来了,一张本就不怎么俊的脸上,一时涕泗横流。刘瑾都看得倒胃口,他丢了一方帕子给他:“擦干净,看着你这幅鬼样子,万岁怎么会有兴致,只怕给李越提鞋都不配!”

钱宁呜咽道:“我本就没打算配,我也不想卖屁股,更何况现在根本卖不出去!我居然连屁股都卖不出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刘瑾听得牙酸:“行了!你若真想死,现在就可以出去上吊、撞墙、跳河都成,只要不要脏了咱家的地。”

钱宁被喝得一下止住了哭声,他瞪着肿眼泡委屈地看向刘瑾。刘瑾这才道:“看在你死去的义父的份上,咱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半分进展都无,你不会以为咱家傻到只找了你一个吧?”

钱宁被这轻飘飘的一句震得头晕目眩:“你、你还找了旁人?”

刘瑾嗤笑一声:“废话,这样天大的好事,抢着上的人多了去了,若不是咱家拦着,你还真以为你要争得就只是一个李越了?”

钱宁涨得脸红脖子粗,一时无法言语,只听刘瑾忽然软了声气道:“俗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皇上虽大婚在即,可是皇后毕竟是个未开脸的小女儿家,这床笫之间只怕两个人都得不了什么趣儿。而此时,你若能让皇上舒坦了,他自然会觉得在这方面男人比女人好,慢慢地有了感情,你不也有了前程了吗”

钱宁还是苦着一张俩:“可万岁最近根本不见我,我又怎么能……”

刘瑾的脸又冷得掉冰渣子:“那是你的事了。要么就想办法,要么就回应天府去等死。咱家帮你是看情分,撒手不管也是仁至义尽。莫说你那几个叔叔,就算你那义父半夜来找,咱家也不心虚!”

钱宁口里如含着个青橄榄,还要连连应道:“是是是,小的一直记得您老的恩情……”

刘瑾嫌弃地摆摆手:“光记得没用,你得拿出本事来。行了,行了,你先退下吧。”

钱宁如挨了一闷棍似得,魂不守舍地离开了。而刘瑾坐在屋内,也在神游,他在想如何才能让王岳给他腾位置呢?

而此刻的月池无暇估计太监队伍里的明争暗斗,她和张岐一道去了戴珊的府上。门前的石狮子峥嵘依旧,可门后之人的脸上都似蒙上了一层阴霾。无论仆从还是主人家都是低垂着头,行色匆匆,整个宅院的空气仿佛都因此变得灰暗沉重。戴珊卧床不起,是他的长子戴礼迎他们入内。

这位年过四十的老少爷一开口也是长吁短叹:“二位这边请,说来也巧,闵尚书与王主事适才刚刚入内,二位便到了。”

张岐问道:“廷珍公如何了?”

戴礼哑着嗓子道:“家父身子素来硬朗,这次是伤心过度。太医诊断后也说是心病……”

月池心下酸楚,问道:“那不知三位孙少爷,现下如何?”

提及孩子们,戴礼的眼角滑过一丝晶莹:“灏儿已然醒了过来,可润儿和涵儿却一直高烧不断。太医让我们时时用温水擦身,言说若再不降温,即便醒来,可能也已经烧坏了脑子了……”

说到最后他也声带哭腔,张岐忍不住道:“我早劝廷珍公不要去硬碰硬,拿自个儿的身家性命去开玩笑,可他、固执己见,还说愿豁出性命去,讨一个公道。可如今,公道没换来,白白搭上自己和三个孩子,这、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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