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云中,她长长地睡了一觉,直到被人唤醒。那是一个温柔、和煦的声音,软和得就像水一样。月池慢慢睁开眼,一位面如满月,长眉秀目的老妇人正望着她,一见她醒,忙笑道:“可算是好了。”
好了?月池呆呆地望着她,侍女们将她扶起来。她步下床,走得稳稳当当,神思却是一片混沌。这怎么可能,她想掐自己一下,却被那位夫人按住了,她轻轻一笑,唇边就浮现出笑纹:“这可使不得。这一掐,咱们就说不成话了。”
月池一愣,她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她难掩异色地看向对方:“您是神仙,还是菩萨?”这世上难不成真有神佛,朱厚照天天花的布施竟没白给?
夫人失笑,她摇了摇头:“我不过是,还有几分灵性的泉下之人罢了。因受人所托,所以来瞧瞧你。多俊的姑娘啊。”
泉下之人,那不就是……月池即便在梦里也是毛骨悚然,她下意识躲开她的手,鬓边的步摇轻轻摇晃。她一惊,回头正对上妆台镜,她竟是一袭盛妆华服,颇为陌生怪异。她下意识就拔下凤钗往地上一掷。
夫人一惊,忽而笑道:“李御史一身铁胆,敢捋虎须犯上,怎么见了我这老妇,反而胆怯起来。”
月池警惕地看向她:“您有何贵干?”
那夫人笑着捡起地上的凤钗,递与她道:“老妇只是想替我那云孙说亲罢了。”
月池非但不愿接下,反而嗤笑一声:“我不想再纳人。”
夫人如听笑话:“孩子话,你难不成能一辈子扮男人,女子总该有个归宿。你难道就不想有个伴吗?”
月池道:“我已有一妻一妾了。再来一个作甚。到扮不成那日,我再来见夫人就是。”
夫人颇为无奈:“何必如此。他情意之真,连我们早归泉下之人,也为之震动,你难道就没有一丝心动吗?”
月池有些恍惚,她像是知道是谁,又想不真切,只犹疑片刻道:“他若肯守口如瓶,我也可纳个二房。”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忽而有怒吼声、斥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月池吓了一跳,拔腿就想逃,却被夫人拦住。她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一行笑一行道:“真真是郎心似铁。御史坚毅如此,老妇也深感钦佩。”
她拍拍手,唤出两人来。月池瞥过去,从东廊走出的是一个斯文儒生,从西廊走出的却是赳赳武夫。夫人笑道:“幽冥无长物,只有二奴奉赠。御史可都带走,亦可二中取一,唯意所择而已。”
月池见他们二人气度不凡,不由想道,身边正无人差遣,若有这样两个人在,时春也不必那么辛苦,于是她深深一揖:“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夫人笑道:“果真是好福气,竟胜过卫国公。”
她忽然伸手推了月池一把,月池冷不防跌倒,惊叫出声,这时睁开眼,才发现身处破庙之中。时春正紧张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月池半晌方回过神来:“也算不上噩梦……”
一语未尽,就有两人将时春挤开。灰头土脸的葛林冲将上来,给月池把脉:“我的活祖宗啊,快让老夫给你看看。”
早已不复翩翩风度的张彩也忙问道:“您感觉怎么样?”
月池被这突然蹦出来的两个人惊了一跳,她愣愣地看着葛林给她去熬药,好一会儿子方道:“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