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素过禁军岗哨,验明身份,一路沿着外朝的通天大街直奔行宫外宫门,在外宫门下马,一路快步行至正大光明殿之下。绕过这座崭新的大朝殿和大广场,抵达的含章殿的须弥台基之下,之后立即获召,他登上玉阶,把披风解了,进入大殿。
神熙女帝已经醒了,衣着整齐一身宝蓝色的团龙龙袍,微见银丝的头发一丝不苟梳起,戴帝王常冠。
偌大的殿内其实和懿阳宫并无区别,半昏半明,威势沉沉,龙涎香自大金鼎徐徐吐露,馥郁霸道的帝皇熏香,地面上依然是厚厚的大红猩猩绒地毯。
裴玄素沉肃跪在大鼎前,被叫起之后,他准备充分,立即呈上第二封详细的明折和密折,并且还有在场人的口供、描述,甚至连尸格也呈上了。
——仵作对尸体的检查记录和分析,即是尸格。
裴玄素那天很想和沈星剖白求爱不得不一直拖到入夜,期间连话都顾不上和她说一句,是因为真的很多事情要紧着处理和准备。
他的准备,为的就是今日面圣。
裴玄素手下仵作也有,和监察司及杜阳的本地仵作同验的。他专门收罗在手下的,都是能人,很快就将尸块拼凑出来,并得出一个结论——明太子的人是故意毁损囚犯容貌和身体标记,以让他们不能被确定身份。
裴玄素沉声禀:“现场尸首有一十四具,被背走还有大约十一二人,应是为保必要时能顺利带着更重要的囚犯撤退,遂把次要或以下的全部杀死。”
他道:“臣亲自检查过这些遗留尸骸,那些无名尸骸脚外侧的小趾侧旁、脚外沿和后跟有茧;而掌心中部位置、虎口一圈,有多年前磨出来的片状薄茧,而后又有握刀或剑的刀茧剑茧。疑似先握矛或戟几年,而后常年握刀握剑。”
常年用刀用剑的人可太多了,尤其明太子要囚禁的人,不足为奇。
但裴玄素检查非常细致,尸身已经泡得浮肿,薄茧胀得非常薄,但他仔细检查后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并且得出一个结论。
“臣以为,这些很可能是从戎之人,军人,或曾经是军人。”
脚是长年穿靴子磨出来的,什么人春夏秋冬都得穿靴子?掌心还先磨了片状薄茧,再刀茧痕迹,很像基层历练后再升上去的士官级别的中低层或以上军官。
“军人?”
神熙女帝异常敏锐,几乎是刹那,她闪电般想到靖陵往西这顺着绣水而上的西南两道五大关隘和三个大卫所。
无他,这里最近,且相对密集的一圈,这是一个相对独立西疆的军事部署带。
神熙女帝眼珠子动了动,黢黑中映着烛光有点纁红,殿内死寂无声,她忽问:“你是怎么知道旧马厩地牢的消息的。”
裴玄素不慌不忙,沉声:“臣命人跟踪元嘉公主楚元音。”
楚元音想借他入局或达成目的,裴玄素当然知道,互相利用罢了,也不算冤枉她,楚元音必然还捏着其他东西不可能全告知神熙女帝或他的。
神熙女帝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