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本来就是他的罪孽,怎么能让孩子们给他背?
“我造的孽,还是我来吧。”
赵关山一张张翻过纸,翻到最后,深吸一口气,让情绪平复下来。
他仔仔细细思忖过局势进度前后,还有明太子微妙放出的这个空子,心里是越想越笃定。
赵关山很快拿定了主意。
他仔细将这些纸张折叠起来,本想细细收入怀里的,但想想不妥,很不舍但还是用火折点了烛台,端着它走到书案旁的火盆边,一张张烧了。
看着这些柔软泛黄的纸张变成的灰烬,火星舒展燃烧过,渐渐熄灭。
外面已是暮色四合了,有乌云挪到西边遮住大半残阳,又一夜大雨将至的样子。
赵关山打开书房大门,他抬头望了望连日被雨阳灌透而舒展的树梢枝叶,夕阳残红照在他的脸膛上。他笑了一下,良久,收敛起来。
赵关山转头,环顾这个他待了十多年的西提辖司提督值房大院,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而他的鬓边已花白,双手有了苍老的斑纹。
有这么好的两个,不三个孩子,他这辈子没什么好遗憾的。
赵关山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明早之前,尽量把西提辖司和宦营我的人都召回来。”
“另外,来人,准备车,我要进宫。”
陈英顺一惊,但很快按下来:“……现在吗?督主?”
赵关山整理了一下领口衣襟,金黄色蟒纹赐服在残阳下绣金粼粼,他说:“半个时辰后吧。”
让他稍作一些准备。
赵关山浸淫宦场宫廷三十多年的老人了。
他也足够了解裴玄素。
他往从前他给裴玄素的情报系统放点消息也并不难。
进入最后结案阶段,裴玄素身处三法司也并不闲着,他安排东提辖司的缇骑宦卫城里城外核实被勒令停职在府的官员及家眷是否确切待在家中,心里存着事,但面上并不显。
但傍晚时分他获悉一则信息,耿先玠的遗孀带着家人进京了——耿先玠就是他伪造物证的三名寇氏死人之一。
裴玄素心一紧,这个时候为什么上京?紧要关头,他惟怕节外生枝,立即就借口核实亲自出城往东郊去了。
赵关山轻轻把裴玄素支使出城之后,他随即就在西提辖司内部弄了一场短暂的骚乱——他知道一名掌队和一个老番役是神熙女帝放在西提辖司的暗子。
弄出提督值房被盗了什么重要物品的仓促骚乱,他本人也表演了一番骇怒和急慌,那两名暗子想必马上就往太初宫送密报了。
转身大踏步回了值房大院,赵关山急怒的表情随即一收,他站了片刻,抬步进了自己的大值房,静静坐了大约有两刻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好了,该走了。”
……
雨云越积越厚,但雨还没下来,空气中还存着白日晒了一天的燥炙,但风已有了一丝凉爽。暮色已经彻底不见了,一点点最后的余晖残存在西边地平线。
赵关山一身金黄色的蟒袍赐服,他行到西提辖司大门前,门前有裴玄素走流程随意放的两名东提辖司宦卫,两人见这动静很错愕,被赵关山微笑一指:“你俩小子可不许给你们督主报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