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想,果然如此。
哪怕刚刚亲眼见到王振挨了一棒槌的朱祁钰和于谦,以及王振自己,都不觉得皇帝会动他。
这是过去的十四年,皇帝用千百件事实,用无数朝臣的尊严甚至是鲜血,刀砍斧凿镌在所有人脑中的固有印象。
摆在她面前的选择不太多。
有一项便是立刻把王振及其一众党羽拉出来当众宰掉,以昭示皇帝从此改邪归正,立志亲贤臣远小人,坚定不移走上努力做明君之路,将来在这平行时空的史册上,估计还能得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考评。
但……
姜离垂眸。如果说,让兴安先把王振扔到佛堂里时,她还没有最终拿定主意。
那么这一刻,她是终于选定了她要走的路。
【我会做好一个昏君的。】
6688:?我家宿主好像下定了什么奇怪的决心呢?
姜离在确认自己的基本路线和原则过程中,一手撑着下巴半晌没有开口。
皇帝不开口,乾清宫殿内便是一片熬人的寂静。
在旁人看来,就是陛下面对臣子请辞的龙颜不快。
以至于朱祁钰紧张的,已经放到口中的一勺果仁都忘了咽下去,不错眼注意着皇帝的态度:要是皇兄仅免了尚书的任命也罢了,要是皇兄发怒,要将于大人下狱,他得想想如何劝一劝。
终于,朱祁钰听到皇兄开口了——
也不去接方才于谦那句‘难当重任’的话,而是另外起头,沉重叹息道:“朕这病来势汹汹,王……先生甚为担忧,非要每日在乾清宫的西偏殿小佛堂里跪经六个时辰,还要为朕刺血抄经,半年不出。”
六个时辰,就是十二个小时。
“如此忠心耿耿,朕实在感动,不舍得不允。”
“司礼监的事,朕会令金英和兴安轮流暂代掌印太监。”
大明,一个宦官政治分量很重的朝代。
并不是每个宦官都是恶人。
姜离现在提到的金英和兴安,便是在朱祁镇被瓦剌抓走,朝堂文武百官惶惶的情况下,作为宦官势力代表,站出来力挺于谦那‘不得南迁,死守京城’的两位。
起码大是大非是明白的。
“咳咳。”
惊喜来的太快,想要开口的朱祁钰,一不留神就呛到了,咳的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脸,红的宛如银碟中的樱桃。
事发突然,于谦就坐在左近,生怕郕王被果仁呛个好歹,忙起身替他拍拍。
姜离也吓了一跳,脑中都在思索海姆立克急救法了,好在很快就见朱祁钰像白雪公主吐毒苹果似的,吐出了一枚圆滚滚的榛子仁。
于谦也松口气,又把自己的木樨玫瑰茶端给朱祁钰润一润——总不能再把原本那杯果仁茶给郕王,万一来个二轮呛怎么好。
“咳咳……臣弟御前失仪。”朱祁钰咳的嗓子都哑了,喝完了玫瑰茶递还给于谦杯盏的同时,还不忘紧着追问:“王公公当真要为皇兄跪经半年?”
见皇帝再次点头确认,朱祁钰发自肺腑饱含感情地说出了此生对王振最真诚的赞美:“果真如此的话,足见王公公对陛下的衷心,真是感天动地催人泪下震人心魄动人至深啊!”
激动的连蹦了十六个字出来。
姜离:“是啊。”
他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