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那时太后已不在了,皇后在宫中无人撑腰,前太子一死,贵妃便算是为秦昶扫清所有障碍。
由此,才会被皇帝困于佛堂,再不得出。
然而以虞莜的眼光,还从中看出点儿别的。
通往至尊的道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前世皇兄顺顺当当登基,之后朝中的波云诡谲,都是她替他担下的,最终还要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
若北齐由那个一味贪恋女色的前太子把持朝政,再添个蠹虫的舅家做外戚,诸奚人早就攻破长城,杀进中原,占据洛阳后,还会挥师南下,坐拥大片沃土。
自从得知安贵妃与阿耶相识后,虞莜越发相信,当年秦昶被送去金陵,或许正是南北两位帝王的共同授意。
阿耶是没得选,只有皇兄一个儿子,而广义帝对嫡子失望之余,在舞太后把持后宫、舞家弄权朝堂的情况下,要如何才能保全另一个儿子,并让他茁壮成长,将来成为国之栋梁?
“想到什么了?”
河中莲灯忽闪,映得虞莜一双杏眸中仿佛坠了满天星子,秦昶揉了揉那颗小脑瓜,轻声打断她的思路。
虞莜回过神来,抿唇露出一对笑涡,“想你的小青梅。”
秦昶悚然一惊,做贼似的四下张望,灯火通明的河对岸,一大群女子正在放灯,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传到这边来,其中正好就有安燕容。
“咱们走吧。”秦昶拉住虞莜调头就走,口中兀自嘀咕,“舅母真是的,不是说好了禁她足,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做贼才会心虚,你慌什么?”虞莜被他拽着,不紧不慢道:“看来太子的青梅真不少,我说的不是你表妹。”
“嗯?”
走出几步,秦昶也觉自己瞎紧张,他们这边光线暗,对面根本看不清,再说隔着河,他就不信安燕容能泅水过来纠缠。
“我哪有什么青梅,你可不能随便污我清白。”
两人沿着河堤重新朝着喧嚣的坊市走,虞莜漫不经心道:
“就是前几日听宫人们说起过。”
秦昶想了一阵,一拍头恍然道:“哦,阿姐跟你说的吧?”
还真有呀!
虞莜是听到几句风传,不想随口一诈,他就说了,顺着话头道:“还说我跟她长得有点像。”
啧,秦昶侧目,“不可能,那绝对不是阿姐说的,你和她怎会长得像。”
说着,还仔细在她脸上瞧了两眼。
“别看我!”虞莜立刻警告他,“你敢说个‘像’字,我立马就走。”
秦昶噗哧一声,很没奈何地反问她,“你也不想想,我那会儿顶多就十岁,哪儿懂什么青不青梅的。”
虞莜不置可否哦了一声。
秦昶还在盯着她打量,摸着下巴沉吟,“不过吧……人家小时候比你高还壮实,不像你,风都能刮跑。”
虞莜柳眉一挑,斜了他一眼,脑中出现个黑实的铁塔姑娘,“那、她如今呢?”
“七八岁上得了场病,我走之前一年就没了。”
黑暗中,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落寞,虞莜被他牵着的手忍不住用了点力,指甲掐在他掌心。
“宫人们说的,她的名字就叫含章,该不会是……”
虞莜没来由地想磨牙。
秦昶横眉瞪眼瞅着她,一时悲喜交加。
小磨人精这么盘根问底,说明她吃醋了,十年来鲜有如此战绩,他怎能不喜?
另一方面,这么一顶冤屈,不问青红皂白就扣在他头上,可太欺负人了。
“含章殿那都盖好几十年了……没你这么冤枉人的!”
秦昶跟她拽文,“含章可贞,藏美而不显,这俩字出自《易经坤卦》,这些知识,我还没还给老师。”
虞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