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把段茫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又问大爷道:“您家里的其他人呢?出去放牛去了吗?”
“我家就剩我一个了,老婆子是走了好久了,女儿前几年跟着她夫家迁走了,往南边去了。丹山这地方啊,太破,太穷,留不住人的。”大爷这话说得很平静,似乎并不为孤身一人而感到悲痛。
宋知意听了怔了片刻,不过很快又道:“那您家里的这些牛就靠您一个人照顾吗?”
“我一个人哪里管得动,家里还有条狗呢。狗每天跟着我放放牛,这阵子我走不了路,放牛也全靠它了。不过也是条老狗了,它要是走在我前头,那我可是真管不了这些牛羊了。这地方又种不了地,也不知道那之后该怎么活。”大爷说完,又长叹一声,道:“活一天是一天吧。”
宋知意听完,就已经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土,用力一抓,只见黄色的土壤化成细碎的粉末从他的指尖流下。他先前在南疆经常跟村民们一起种地,所以对各类土壤的类型还算了解,摸一摸,看一看,也能把这种土地适合种什么作物说个大概。
其实现在他脚下的土地比之玉双县的土地是要肥沃些的,但这里却种地难,原因大概只有一个。
宋知意抬头问道:“大爷,这里不能种地,是因为没有水灌溉吧?”
大爷一愣,本半躺在椅子的身子坐直了,道:“这你都能看出来?”
宋知意笑笑,悄悄指了下段茫,道:“不瞒您说,我的那位朋友极擅种地,看不出来吧?我就是跟他学的。”
“这确实看不出来啊,看着就是个莽撞小伙,”大爷瞥一眼段茫,摸了下下巴,又道:“不过这缺水也是没办法的事,丹河就那么一条,都是靠着丹河那点水才能长些草,养养牛羊就差不多了,种田是想都别想了。任他是什么种田大家来都没法,连军队士兵屯田都不来我们这。”
宋知意点点头,又道:“这样的话,还需赶在丹河冻住前,就准备好过冬的水,是吗?”
“唉,你不说我差点还忘了这回事了,”大爷又倒下了,道:“被那小黑玩意一撞,也是走不动了,还不知道今年该怎么抬水回来了。”
宋知意安慰道:“您别担心,先安心把腿养好,走不动路,我到时候来帮您挑。”
大爷听了又是一愣,这陌生小伙竟然这么好心?他疑惑道:“你们不是来县衙做工的吗?能待那么久?”
“自然,我们还得带上几年呢,”宋知意微微一笑,道:“我先帮您把牛棚里的牛粪挑出来晒到院里吧,之后我再去别处逛逛。”
大爷就眼睁睁地看着宋知意推动了小推车,毫不嫌弃地捡起牛粪装了进去。大爷揉揉眼睛,捡牛粪这活就连他们本地稍微讲究些的人都是不愿意干的。他瞧这个外边来的帮工小伙看着干干净净,许是在县衙做些文书算术一类的工作,没想到干起这脏活来竟是眉头也不皱一下。
宋知意手脚利索,很快就推出一车一车的牛粪来。直到他全部做完打算拉着段茫走时,大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知意下午又去元古堆村的其他地方走了走,同村民交谈时,宋知意发现他们的生活与方才那位大爷比也好不了多少,苦于没有水的匮乏,当地的百姓几乎都是靠养牛养羊生活。还有像大爷那样行动不便的,更是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宋知意这日回到县衙后便去了县衙的藏书阁内。现在丹山县的村民面临主要面临着两个问题,一是生活用水取用不便,二是有村民想要种地,却没有灌溉用水,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加之周边地区的战乱,丹山县的百姓越来越少。宋知意来藏书阁,就是为了找到有没有记载蓄水,引水之法的书籍。只是这丹山县本就人少,书籍上关于此地的记录就更少了。关于治水的书籍中,多是写防水之法,而蓄水之法甚少。
宋知意一直找到半夜都未寻到合适的方法,只能先回房休息。今日忙了一天,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宋知意也是早早就将县衙事务处理完毕,正打算去第二个村庄看看时,一名衙差来报:“宋知县,外头来了一年轻男子,说是您二哥,从北关军器局来,小人方才已经查验,他所带确为北关军器局的牌子。”
宋知意听完一喜,这是宋知远来了?他忙道:“快快将人请进来,不,我亲自去接他。”
宋知意走到县衙门口,果然见到正在门旁等候的宋知远。在北关军器局历练了大半年,宋知远肉眼可见地黑了不少,行至之间也成熟了许多。兄弟相见,两人皆是激动。宋知意将宋知远带到后院的屋子中,又沏了热茶给宋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