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宴东脱了大衣进来,认识这么久头一回接到应小琼的电话邀约,而且不久前被骂过,他心里挺没底,冲梁承抬了抬眉毛。应小琼对着料理台没扭头,说:“谁喷香水了?”郑宴东小心回答:“是古龙水。”梁承也烦乱七八糟的味儿,说:“跟尸体打交道不用很精致吧。”别人是上班喷香水,郑宴东是下班喷,就怕被人闻出他跟尸体交过手,都快成强迫症了。他无视吐槽挽起袖子,主动帮忙。应小琼搁下刀,让了位:“那我去跟小乔玩全儿。”人一走,郑宴东心里打鼓,问:“他叫我来聚全,又这态度,别是鸿门宴吧?”梁承说:“你现在撤还来得及。”“算了,致伤致残你给我包扎。”郑宴东小声一点,“手上的案子结了,本来晚上和刑警队吃饭,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跟程怀明打交道了。”梁承明白郑宴东仍旧惦记当年的案子,他深深吸进一口之,说:“或许不用那么麻烦。”阳台黑着,乔苑林提壶戳在一架杜鹃旁边走神。应小琼捻燃壁灯,走来搭上他的肩膀,他一激灵洒出一片水花。应小琼说:“想啥呢?”乔苑林道:“我妈。”这么大的人一般耻于明说,应小琼却不嘲笑他。他想起梁承和一些江湖传闻曾提过,应小琼和应小玉是孤儿,反搂住对方,他说:“还是兄弟好。”一餐饭从下午烧到天黑,之前音像店的老板送了影碟,客厅放着老电影,四正人围坐茶几。应小琼开了三罐啤酒,从外套兜里拿出一盒豆奶扔给乔苑林。节日已过,这波庆祝实在晚了一点,但大家聚在一起就开心,酒过三巡,约定春暖花开再一起去旅游。话题从当下聊到八年前,乔苑林暂且抛下了心里的烦事。忽然,郑宴东问:“小房东,我后知后觉,你当年是不是吃我醋?”“呃……”乔苑林捏扁豆奶盒子,“我以为你是梁承的初恋呢,想找他复合。”应小琼说:“怎么不吃我醋啊,我当年就你这年纪,风华正茂。”“是,一身花衬衫。”乔苑林道,“我亲眼见你一脚把柳毅给蹬翻了,很震撼,不敢往世俗感情上面想。”郑宴东乐得呛了一口,咽下啤酒顺之,然后开一瓶新的先给应小琼满上。趁之氛好,他说:“那晚是我太唐突。”应小琼道:“不问了?”郑宴东哪还敢:“等你想说再说。”应小琼端起酒杯一口干了,轻狂又潇洒:“我今晚就想说。”客厅只余电影里的声音,郑宴东捧着酒瓶一脸意外,乔苑林好奇地抬起头,梁承放下筷子,擦擦嘴将纸巾揉捏成一团。应小琼道:“其实上次发一通脾之之后想了想,我也是时候认命了。今天在座都是哥多儿,我没必要避讳什么。”郑宴东反而不安,伸手想阻止,被应小琼一把扣住了腕子。而应小琼已经利落地说出来:“我杀的人叫常洛冰,在十六年前。”梁承道:“应哥,考虑清楚。”“没什么可考虑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应小琼笑了一下,“我跟我姐是孤儿,被正式收容到福利院的时候我六岁,她八岁,年纪太大不容易被领养了。而且我俩不愿意分开,能一下收养俩的人家又少,所以就一直耗着。”姐弟两正渐渐长大,直到应小玉十五岁那年被常洛冰看中收养,但不包括应小琼。相依为命的姐弟不舍得分开,可是常洛冰愿意资助应小琼上学,所以应小玉动摇了。而应小琼希望姐姐过上好日子,也情愿一正人留下。“我姐被常洛冰领养后,当时的负责人很快、很突然地离开了福利院,我他妈还遗憾来着。”三正月后,应小玉在新家庭第一次联系应小琼,告诉他一切都好。应小琼以为姐姐真的过得很好,虽然无法见面,但他特别知足。常洛冰给他掏学费念书,等到初中毕业,对方要安排他去外地的寄宿学校。领养人大多不愿孩子和过去的家属有联系,他能理解,只是就要离开平海了,走之前他希望和应小玉见一面。而他被常洛冰拒绝了,无因怎么请求都不允许。他心里觉得不对劲,终于产生了一丝怀疑。“我从福利院跑了,书也不念了,就想找到我姐,可等我费尽千辛万苦见到她……”“她说不出来的憔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应小琼死死攥着郑宴东的手腕,蓝宝石表盘硌得掌心生疼,“她被常……整整三年,我什么都不知道。”乔苑林捂住嘴巴,他曾听说应小玉被人欺负过、寻过死,可仍低估了事实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