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文却看了眼那位妈妈妈,语气淡淡的:“我知道你疼她,可也不是这么个疼法。多了不得的事,怎么就不能见客了?谁又会笑话她?若依着她,把自己关上一辈子,那才真叫人看了笑话。”
那妈妈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低下头:“是。”
阿菱听得云里雾里,陆月文亲自带她去见三姑娘:“她和林邑的婚约解除了,这几日闷闷不乐不愿见人,家里人都心疼她受委屈,倒衬得我像个恶人了。”
陆月文话中带着淡淡的自嘲,阿菱刚从婚事作废的震惊中缓过来,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能安慰她的话。
不过陆月文似乎也并不需要谁的安慰,她示意守门的婆子将门打开,走到院子里便顿住脚步,轻轻叹息:“这花木,一日无人照顾就黯淡了不少。”
陆月文没有进屋,阿菱敲开了三姑娘的房门,走进去看了一圈,才发现她坐在书案前发呆,发丝微微有些凌乱,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下巴都比以前尖了些。
三姑娘看到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阿菱,你来了。”
阿菱捡起几张散落的纸帮她放回到书案上:“是啊,我明天就要离开河间府了,所以想过来跟你说一声。”
三姑娘怔怔地道:“我都忘了……”
阿菱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与三姑娘交情不错,但远没到知己的地步。两家婚事作废,看样子还是林家先提出来的,三姑娘又对林邑情根深种,哪里会不伤心呢?
阿菱心中叹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几句话来安抚现在的三姑娘,就陪着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三姑娘忽然问她:“是我娘让你过来的吗?”
阿菱点头:“陆婶婶还说,无人照料,外面的花木都不如以往精神了。”
三姑娘失笑:“娘总是这样,好像什么事在她那里都不算大事。”
阿菱误会了她的意思,赶紧道:“可我觉得你母亲很关心你。”
三姑娘点头:“我知道,我不是在责怪她。”
阿菱看着她,她继续说:“我小时候,家里人都说我像娘,以后也会是个才女。可我读书读得不好,不如姐姐厉害也不如妹妹们聪明,我那时候就很害怕,不敢让人知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像娘。
可天赋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伪装的,我努力一夜才能背下来的文章,五妹妹却能做到过目不忘。我想学大姐姐的扎实,又常常捡起这边丢了那边,我什么都做不好。
后来阿娘发现我喜欢花,就寻了个花匠来教我养花。我高兴极了,跟在花匠后面折腾了一天,连功课都忘了做。我那天晚上就一边写功课一边哭,心想现在我连最后一个勤奋的优点都没有了,第二天果然挨了先生的罚。
我以为阿娘会很失望,她知道后却说这算什么也值得我哭一整夜?她很少问我功课,只关心我的花养得好不好。”
阿菱听得眼里微微潮湿:“你娘可真好。”
三姑娘苦笑:“所以我现在不敢见她,婚事作废我就闹成这样,她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可我总是学不会,不知道怎么才能做个像大姐姐那样稳重人。”
三姑娘一眨眼,泪珠就滚了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菱轻轻抚着她的肩头:“陆婶婶就等在外面,你见她一面好不好?”
三姑娘迟疑着点点头,阿菱走出去看着站在栏前赏花的陆月文:“陆婶婶,三姑娘想见一见你。”
陆月文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至少要等上三五天呢,这回多谢你了。”
阿菱摇头:“我什么都没做,三姑娘本身很在意您。”
陆月文微微一怔,阿菱向她一礼:“我先告辞了。”
陆月文曾经无数次走进过女儿的书房,却没那一回像现在这样心情复杂,她并没有外人看上去的那样镇定自若。岁岁在很多方面并不像她,她认为对的做法,这孩子未必能承受得了。
三姑娘喊了一声:“娘。”
陆月文心中一酸,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些了?”
三姑娘轻轻点了下头:“嗯。”
陆月文在竹榻边上坐下来,三姑娘靠进她的怀里:“娘,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生了一个很没用的女儿?”
陆月文轻轻叹气:“你这样问就不怕我伤心?”
三姑娘在她怀里摇摇头:“我不想娘伤心。”
陆月文:“其实这门婚事如果你不想退,林邑的意见就没有那么重要。我这样告诉你,你还愿意答应退婚的事吗?”
林邑那日受的伤不轻,王启胜索性把他接到自己家中照顾,林家二夫人得知儿子受伤还吃了官司,焦急万分,也从溧阳赶了过来。
林家大夫人觉得林邑受伤跟自家弟弟脱不了关系,心中十分愧疚,有一天便告诉林邑:“你好好吃药,等你休养好了,想做什么大伯母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