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孩子身上处处透着诡异,茹毛饮血的模样让众人神色齐齐一变,阿菱实在没办法多看一眼:“那孩子想射的是兔子不是我,他是饿了,才出来找吃的。”
谢恒殊听得出她话里求情的意思,冷笑出声:“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射偏了?”
阿菱低声哀求:“救救他们吧,看这两个孩子身上的印记,一定和蛊虫有关。”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谢恒殊抬脚走过去,眼中是不加遮掩的肃杀之意:“说话,否则我就杀了她。”
男孩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没有……”
谢恒殊:“没有什么?”
男孩的嗓子像是被血糊住了,声音呕哑难听:“没有爹娘。”
谢恒殊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为什么躲在菩萨像里?”
男孩:“饿,等人来,偷吃的。”
他避开了最根本的问题,谢恒殊没有追问,抬了抬下巴:“箭弩哪来的?”
男孩:“偷来的。”
这两个孩子顶着这样的脸根本不敢在人前露面,来庙里本是想偷些贡品吃,然而这庙荒败已久,贡台满布蛛网,唯一的一颗苹果都干瘪到缩成核了。他们阴差阳错地发现了菩萨像后有一道暗门,两人在菩萨像里躲了近一个月,如果有旅人暂在此处歇脚,他们就会偷偷弄点东西来吃。
兄妹俩吃喝全凭运气,谢恒殊与阿菱一行人留宿此地之前,他们已经有五天没吃过东西了。粥饭的香气拼命地往他们鼻子里钻,又听说有烤鹿肉,都以为这回能饱餐一顿。
妹妹早已没了力气,哥哥就一个人带着箭弩从暗门里出来,他没想到的是鹿肉被丢在了庙外,门边还有人燃着火堆守夜。他忽然觉得很愤怒,每呼吸一次胸口就像被火燎过一样疼痛,为什么这么多人就不肯给他们兄妹一条活路呢。他颤巍巍地举起箭弩对着女人枕边的兔子射了一箭,脑子只剩下兔肉和兔血可以喂给妹妹吃,有了这只兔子,他们就还能再撑几天……
谢恒殊只问了三个问题,然后随手拿了三块糕点丢进男孩的怀里:“你的报酬。”
男孩愣了愣,试探拿起一只花瓣状的豆沙饼咬了一小口,甜的。他将剩下的塞到女孩嘴里,见谢恒殊拿帕子擦手,赶紧又说了一句:“我再回答你一个问题,给我们一点水。”
谢恒殊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才随意地点了点头,有侍卫很快丢了个水囊给他们。
谢恒殊一转身,正对上阿菱的目光:“殿下,其实你也觉得他们很可怜,对吗?”
谢恒殊“呵”了一声:“我是觉得你蠢得可怜。”
阿菱这回没生气,远远地看着那个男孩:“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饿了就去抢去偷,或者拿自己有的东西去换,这两个孩子过去的经历一定很可怕。”
谢恒殊没有说话,心里也在掂量着那两个孩子的来历。那男孩跟一头被拔掉利齿和爪子的小兽没什么区别,将周遭的一切都视作潜在的危险,这样的人绝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哪怕是个孩子也有孤注一掷玉石俱焚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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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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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最终还是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了。
男孩警惕心极强,一开始并不愿意跟着他们走,一晚上至少有三次试图逃跑。谢恒殊也不绑他,只是冷冷地告诉他:“往林子里跑,里面全是能把你剥皮抽筋的野兽;往大路上跑回看见的每个人都会把你们当作野兽。”
男孩看上去明明恨极了谢恒殊,可有趣的是,这么多人里除了谢恒殊的话他谁都不信。阿菱心想他或许是过多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才养出一身类似于兽的直觉,即便恨得牙痒,他也会忌惮地向最强者臣服。至于那个女孩子,她一直很安静,不开口说话也没什么表情,眼中的情绪不知道是茫然还是空洞。
阿菱试着对她笑了笑,她回望过来,却依旧没什么反应。阿菱叹了口气:“我总感觉这回去广阳府不会那么顺利。”
两个人又坐回了一辆马车,仿佛之前不曾吵过架一般。谢恒殊一夜未眠,扶着额揉了揉太阳穴,脸色很差劲,安慰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跟温柔沾不上一点关系:“我在这儿,你担心什么?”
阿菱倒不是有心抬杠,这兄妹二人的形容情状实在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没忍住顶了一句:“如果遇到连你都应付不来的事怎么办?”
谢恒殊冷嘲热讽:“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到地底下做一对苦命鸳鸯,满意了?”
阿菱嘟囔:“我才不想死。”
谢恒殊极没感情地道:“那我死,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