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洪看在眼里,东拉西扯说了好些废话,诸如李爻仙乡何处,为何到修竹城来……
李爻则瞎话张嘴就来,答得滴水不漏。
寒暄过后,范洪正儿八经端起面前的玉盏,向李爻和景平道:“饭食粗陋,二位随意就好,我与那缨姝来往,未曾看出他的底细,害小兄弟受伤,一会儿让他亲自来赔罪。”
李爻笑眯眯的,垂眼看小厮给他斟酒。酒浆倒进玉盏晶莹挂壁,闻就知道是有年头的窖藏汾酒。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汾酒配玉盏,范大人是喝酒的行家(※),”李爻端了杯子,“只不过景平余毒未清,不能喝酒,草民替他喝了,请大人莫怪罪。”
言罢他先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那酒浆喝下去乍感柔顺清冽而后反醇,确是佳酿。
跟着,他扬手要拿景平面前的杯子。
“诶,”范洪笑呵呵地拦他,“本官知道小兄弟喝不得酒,他杯里的是杏花浆,不碍的。”
李爻偏头去看,果然见景平面前摆得是个水晶杯。
景平谨记李爻那句“吃些好的补回来”,一直闷头吃菜,现在眼看范洪和李爻都看他,便端杯喝了花浆,一股清甜味道,没有酒气。
“好!”范洪朗声笑道,“小兄弟也是个痛快人,气可消了些吗?”
景平把杯放下,皱眉道:“气消与否暂且不提,大人说的话小民有些听不明白……大人是要替外族探子说和吗?”
范洪刚入口的酒差点从鼻子喷出来。
李爻也没想到,景平直愣愣来这么一句,心里给他叫了个好,想笑又要忍着,冲得咳嗽。
范洪尬笑两声,避重就轻道:“当然不是,看来本官要替小兄弟确实出气才是。”言罢,又拍了两下手。
不大一会儿,几名家丁入厅堂,搡来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这人穿着囚服,衣服上满是血污,高鼻阔目,看就是异族。
李爻不认识他,但透过他那比宣纸厚不得几分的衣服,隐约看到他身上有两处胡乱包扎的伤,像是箭伤,便知道他的身份了。
“小兄弟,这才是害你中毒的杀手,那暗器是他打出来的。”
范洪又向身边小厮打了眼色。
小厮出门片刻,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搁楞”声。这声音源于架木头轮椅,上面坐着的是缨姝。
只几日不见,缨姝眼窝已经深陷下去,脸上胭脂的润红完全遮不住面皮下泛起的铁青。
他被推到花厅正中央,环视一圈在场几人,没说话,也没表情。
“缨姝啊,”范洪向他和颜悦色,“你本就是汉人,是自幼被羯人掳了去,才做出通敌的行径,本官今日把这位无辜受累的小兄弟和李先生请来了,你该向他们道歉,能说动他们对你网开一面,才有一线生机,否则三日后,本官和花长史只得将你送去都城,依晋律,你怕是要被千刀万剐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