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月,再亲的亲戚都不算是多么的亲近了。当拖家带口的上门来,就是为了吃顿饭,而家里偏又管不起这顿饭,该怎么办呢?
都不满意,都觉得对方不是好的。
这边说:明知道粮食短缺,还上我家来,到了饭时还不走,这不是诚心为难人么?
那边说:我大老远来,就喝了两口水,一碗粥都没招待。
然后大家就:“……”能不来往就都不来往了,来往不起!
孩子们回来过了个年,走的时候就地瓜干,拿着回去填肚子吧。再给金禄和金寿带上些,贴补一点是一点。
今年春上要比往年更难熬,都顾着点自己的肚子。
是的!春上的日子太难了。
真如桐桐预料的一样,一进入农历二月,人口多的人家就已经断炊了。家里有粮食的情况下,很难做到持续半饥饿的状态下,看着存着的粮食而无动于衷。
大家开始找工会,找领导。
四爷被堵在办公室出不去,因为工友就堵在这里:“单位得管呀!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其实并不到那一步,商品粮户口,国家是给最低粮食标准的。只是现在粮食短缺,都是搭配着各种其他的口粮发下来的。
这个月几乎全县城市户口的人,都只能买到豆粕。
其实豆粕已经是领导们各方争取的结果,比玉米芯子、花生壳之类的好了很多了。当然了,量是极少的。
大人饿了尚且有理智,可孩子饿了就真的忍不了,嗷嗷嗷的叫唤,哇哇哇的大哭。但其实小些的放到保育所,三岁以下的孩子都有羊奶或是牛奶供应的。三岁以上的,除了喝奶之外,还有一顿小米干菜粥。
主要是六七岁以上的孩子,上学了,各回各家,单位就不会再给予补贴了。
说实话,因着保育所,在农场出生的孩子不论男女,没有一个是养不活的,也没有一个是生下女孩就扔了或是送人的。
这已经是农场领导千方百计努力来的。
四爷去年去省城,不就是为了牧草的吗?干牧草运了一冬,库房里堆着的都是干牧草。如此,农场就能保障生产。
有牛羊奶,才有奶粉。有了产品,才叫农场在这个小县,甚至于在整个地区有了一定的不可取代性。奶粉辐射周边,乃至于整个地区。这种紧俏商品,当然不会被上面放弃。
只有农场的价值更大,咱们才能配额粮食的时候有优先权。
要不然,豆粕这种东西,咋就咱们这个粮站分站里供应呢?
苏大民依旧作为工人代表,过来沟通这件事。
四爷好声好气,把这些东西细致的讲给他们听:不是没有努力!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这个春荒总得度过吧。都饿着肚子,开春这活谁干?”
四爷:“……”他就说:“今年除了栽红薯,没有别的生产任务。要是都不干,那今年一整年都是而今这个局面。”
反正是没法子,真的弄不来了。
找了所有的领导,甚至不叫领导们之间相互通气,就为了防着他们串通推诿的。可这般之下,每个领导说的话都是大同小异。
然后大家死心了,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找吃的。
桐桐和四爷也不能免俗呀!先是榆树叶,再是榆树皮,而后是杨树叶,槐树叶、槐花,槐树皮。
一个春季,树都剥的光溜溜的。
饿的很了,就有半大的小子盯上了饲养场的牛羊,总想着哪怕弄个羊羔子,也能饱饱的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