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斌又说:“只可怜了死在他手下的人,他一条命,就这么算偿了?”
许飞旌答道:“也不尽然,作恶多端,魂力便将被削弱,死后重归轮回,下一世便只能转生为低级的生物去受苦。有人觉得这是报应,有人觉得现世报不足,不过天地自有其道理,我等难以窥测……”
“飞文已经转世去了么?”曹斌忽然问。
“去了罢。”许飞旌答道,“他会成为人。”
这是那天过后的五年来,曹斌第一次提起许飞文。
沉默片刻后,许飞旌又说:“八十二岁时,他夺了亲弟弟的身躯,又撑了三十年。”
“嗯。”曹斌点了点头,“他还想活,是不是?”
许飞旌突然转了话头,说:“你父亲与母亲相恋后,离开了曹家。你亲生父亲曹若死在了一场车祸里,缘因老爷子派人想把他抓回来。”
“哦。”曹斌答道,“他埋在哪儿?”
“你们曹家的祖坟,”许飞旌说,“空了可以去祭奠。”
“我妈呢?”曹斌又问。
“你三岁那年死的,还记得不?”
曹斌已经记不清楚三岁时的事了,朦朦胧胧的,有过关于母亲的极度零碎的记忆,温柔的脸庞,却无法被描述长相,温暖的手与怀抱。
他摇了摇头。
“也是被谋杀的么?”曹斌问。
“自杀,”许飞旌答道,“重度抑郁症。你想看看他们的照片么?”
许飞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曹斌,上面是他的父亲、母亲,以及尚在襁褓中的他,地点是家里,母亲正把他放在床上睡觉,脸上带着笑容,而父亲站在一旁观看。
“这是我哥从前帮他们拍的。”许飞旌又说,“你爷爷想把你的身体当作新的‘容器’。”
这些年里,曹斌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他打断道:“最后是飞文救了我。”
“嗯。”许飞旌答道。
“你恨我么?”曹斌突然问。
许飞旌一怔,答道:“不,怎么会恨你?”
曹斌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死。”
“飞文是驱委的人,”许飞旌随口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与周茂国接上线的,但他为了让你活下去,试过了许多办法。”
曹斌想起了那年前来索要落魂钟的男人。
许飞旌又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随他去吧。谁都会死,你也一样,早死晚死,都是死。”
许飞旌倒是看得很开,把笔记本递给曹斌,曹斌于是将父母的照片夹在了笔记本里。许飞旌发了一会儿呆,最后无意识地挥了下手,示意他回去。
“明天你就去读大学了。”许飞旌又说。
曹斌临走时回头,看了许飞旌一眼。
“我们兄弟俩都没有念上大学,”许飞旌出神道,“你很聪明。”
曹斌点点头,关门离开。
入学的第一天,许飞旌竟是身着正装,打好了领带,理过发,坐在轮椅上,由手下们把他送到了学校,参加曹斌的开学典礼,亲自去为曹斌缴费,还到他宿舍去看了看。
“我这辈子还没进过大学。”许飞旌说。
室友们都来了,朝曹斌寒暄问候,纷纷对他的身高与身材表示了惊讶。问到许飞旌时,曹斌说道:“他是我哥哥。”
许飞旌在这个称呼面前沉默片刻,末了打趣一句:“虽然是大学生了,但生病还是得去看儿科,我弟弟就麻烦你们多照顾了。”
众室友哈哈大笑,曹斌于是正式入学,离开生活了九年的曹家大宅。
三个月后,许飞旌旧伤复发,去世,临死前喝完了书房里所有的酒。正午时分,他坐在书房的轮椅上,手掌心处以法术幻化出一枚双生的枫叶,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初夏一切欣欣向荣。
许飞旌以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持续二十六年的一生。从此,曹斌真正地只剩下自己了,他坐拥近十亿的家产、近百名效忠于曹家的弟子,以及数以千计的、祖上曹锟流传下来的法宝,还有京津圈的关系网。
以及一身体术,和家族的异能“万木复生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