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景便坐到梧桐树下,刚好假山可以遮挡住他的背影,这片无人的宁静,让他能够无所顾忌地独自发会儿呆。
魏元景刚刚像提线木偶一样投入忙碌中,脑子空空茫然,只有身体在游走活动,终于闲下来,魏元景又再次陷入一片茫然。
魏元景兀自地看着自己的手,好似刚刚经历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疯狂一样地杀敌,如今手上也染了鲜血,可他不再恐惧,他也能拿起刀剑保护自己,也许这样的战场他以后要经历无数次,可他何时能手刃真正的仇人,为母为舅报仇?
魏元景紧紧握拳,忽然冒出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这酸涩吞噬了他的身心,弄得魏元景眼睛一红,鼻头酸涩,魏元景强忍眼泪,他只在母亲去世和王氏一族被灭门的时候哭过,他是个从不轻易落泪、暴露脆弱的人,可如今他孤身一人奔赴千里外的北境,这世上再没有他的亲人,他只有靠报仇的念头支撑自己活着,他什么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人关心惦记他了,他日后的日子也将在杀戮中度过。此刻,这样的绝境清晰地展露在魏元景面前,魏元景忽然感觉无比地孤独难过,不知何去何从。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
魏元景扭头看去,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瞪着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
魏元景没有说话,又扭过头去无视这个小女孩。
他现在没有心情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多说一句话。
“你哭了?”那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一软,而后蹲在魏元景面前,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魏元景,看见魏元景身上的铠甲和脸上还没有擦的血迹,便知道魏元景是北境守军的人。
哥哥说过,北境守军的人都不是坏人,他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那女孩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魏元景顿了一下,抬眸与那小女孩对视,莫名有点被说中的意思,于是又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那小女孩笑了笑,眼睛亮亮的看着魏元景:“那就把北境当成你的家,你就不会想家了。这是我哥哥说的,我哥哥说,我不是在北境出生的,我们以前不是北境人。哥哥说,他也常常想家,想父母,虽然我没见过阿爹阿娘,但哥哥说,阿爹阿娘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他们虽然不在了,但一直保护着我们,他们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你阿爹阿娘肯定也这样想,所以你可以把北境当成你第二个家,北境很好玩儿的,那些哥哥们都很好,你会喜欢北境的。”
把北境当做第二个家?
魏元景眼眸一颤,有些触动,他不知道他能否在北境长久待下去,北境这片土地辽阔自由,质朴热烈,但也野蛮强悍,充满危险,他的确喜欢北境,但他能把北境当做家吗?
“真的能吗?”魏元景下意识地喃喃发问。
那小女孩见魏元景终于说话,立即欢快地回应道:“一定能的!”
没有什么理由,但这样坚定的回答,也让魏元景增加了几分信心,心情也莫名变好了一些。
“谢谢你。”魏元景轻轻笑了笑。
这是魏元景在北境第一个展露的微笑,是他第一次卸下坚固的外壳,由衷地感觉到一丝轻松和愉悦。
那女孩嘻嘻一笑,眼睛冒了星星,“你笑起来真好看,比我哥哥还好看!我要给你糖吃!”
那女孩跳起来,伸手去假山里摸出一个木盒,抱着木盒坐到魏元景身边,打开木盒,里面是各色糖果和蜜饯。
那女孩道:“我哥哥不让我吃糖,说容易长蛀牙,说什么看一本书才给一袋糖果,哼,他天天逼我读书,可我最不喜欢读书了,真的很无聊!所以我自己藏起来好多糖!想吃的时候就跑到这里来!吃糖真的会心情变好,你尝尝!”
那女孩递过去一颗糖给魏元景,魏元景说了句“谢谢”,然后把糖含在嘴里,甜意瞬间融化,侵占味蕾,也侵占了心脏。
魏元景扭头看着那小女孩,轻轻笑了:“真的很甜。”
那小女孩也笑了,对魏元景道:“既然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基地,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叫许鸢,你呢?”
魏元景道:“我叫魏元景。”
“你家在哪?”
“京都。”
“京都啊,好玩儿吗?”
“好玩儿,有大晋最全最好的美食,有大晋最漂亮的灯会,有曲江画舫,有状元楼,有马场,有乐坊,有酒肆,从早到晚,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最是热闹。”
“哇!听起来真有趣!那我给你糖吃,你能给我讲讲京都的故事吗?”
“好。”
“拉勾!好朋友不许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