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门时就看见了,大门的廊檐下堆了许多盒子。那些盒子看起来就名贵得很,有黄花梨的,紫檀木的,酸枝木的。
盒子只是外包装,看起来都那么上档次,那里边的东西肯定更加金贵。
无功不受禄,桑拧月万万不敢收下这些东西。
可老夫人也说了,“我对你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如今也不能违逆做些什么,只能给你些玩物略做补偿?难道你连这些也不肯收?还是说,你心里还埋怨我,所以连我的东西也不想看一眼?”
“您老说的哪里话?”桑拧月无奈叹息,“你别戳我的心了,我对您只有敬重,从来没有过怨恨。事情和您无关,您却要为此奔波焦灼,我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您别劝我了,我收下就是。”
桑拧月终究是在老夫人殷切的视线下,开口收下了东西。
她这话一出口,老夫人像是卸掉了一个包袱,精神肉眼可见的好转许多。
老夫人年纪大了,面皮蜡黄,如今眼皮无力的往下耷拉着,整个人看起来就很颓丧疲劳的样子。
桑拧月自然晓得,老夫人该是煎熬了一晚上没睡好觉。她当即便说,“您是不是困倦的厉害?要不要在客房先休息一会儿?”
老夫人想说“不要了”,第一次上门做客就在人家客房休息,那也太不讲究了。可话还没出口,老夫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桑拧月忙又劝说,“我扶您去歇一歇吧?您睡一觉,我就在旁边陪着您。等晚些时候您醒来,想来清儿也放学归家了。您许久不见清儿了,清儿也想您了,您就在府里留一留可好?”
老夫人终究是打着哈欠,说了一声“好”。
因为心中的事情了结了,老夫人精气神一下松懈下来。去往客房的路上,老人家频繁打哈欠,眼角的泪珠都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这自然是有些失态的,崔嬷嬷就替老夫人挽尊说,“老夫人一晚上没合眼。”
“我知道,老夫人是想着我呢。”桑拧月玩笑道:“老夫人心疼我,如今也轮到我给老人家尽孝了。稍后我就陪着老夫人,您可不能和我抢。”
崔嬷嬷笑盈盈道:“不抢,不抢。”
老夫人头才沾到枕头,人就睡熟过去。
桑拧月履行诺言,当真搬了张小凳子过来,一边拿着本书轻轻翻看着,一边耐心守在床边。
很快就到了午膳时候,桑拧月这才出了房门。
到了下午时,桑拧月有心唤醒老夫人,崔嬷嬷却道:“让老夫人再睡会儿吧,老夫人还没睡够,就怕醒来又要头疼。”
“再睡下去晚上就走觉了。”
“无碍。”崔嬷嬷乐呵呵道:“晚上我陪老夫人摸会儿牌,熬一熬就能睡着了。”
“如此也好。”
就这般,老夫人从将近午时开始入睡,直到天将漆黑了,也没醒来。
眼瞅着到晚膳时候了,桑拧月和崔嬷嬷商量过后,准备喊醒老夫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上传来动静,有个小丫鬟跑过来,诚惶诚恐的说:“侯,武安侯来接老夫人回府了。”
沈廷钧是下衙回府之后,才得知母亲一大早出了门,到如今还没回来。
也亏得崔嬷嬷提前让人往府里通了信,说是老夫人在桑宅这边,不然整个武安侯府怕是都要闹腾起来。
因为知晓老夫人在桑宅,沈廷钧进了侯府都没歇脚,脚步一转就直接过来了这边。
桑拧月和崔嬷嬷在花厅门口迎见了沈廷钧,崔嬷嬷忙往前迎了几步见了礼。桑拧月即便有些不情愿,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愿意让人看出异样来。
她也走上前,行了礼,随后在沈廷钧叫“起”后,便利索的退到崔嬷嬷身侧,垂首倾听着沈廷钧与崔嬷嬷说话,她自己却一言不发。
期间她忍不住微抬头看了他几次,可每次都只见到他与崔嬷嬷耐心说话,视线丝毫没往她这边扫。
崔嬷嬷将老夫人在客房睡着的事情说了,沈廷钧微颔首,让崔嬷嬷去将母亲唤起来。他还说,“再睡下去,晚上就真走觉了。”
崔嬷嬷笑呵呵道:“我和拧月正准备过去呢,可巧侯爷就过来了。那侯爷先在花厅坐一坐,我和拧月去唤老夫人起身。”
“去吧。”
沈廷钧在花厅落了座,桑拧月跟着崔嬷嬷去了客房。
明明是她家,此时她却好像不认识路一样,宛若一个提线木偶似的,只能凭本能,僵硬着身子跟在崔嬷嬷身后走。
此时桑拧月全然无暇去想,弟弟这么晚为何还不回来?以及今天的菜肴不知道合不合老夫人的胃口。
她的注意力全被花厅中的人吸引走了。
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此时沈廷钧正在看着她。这让她如芒在背,连如何走路都快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