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躺在榻上,内室仅剩月色朦胧。
「我帮陛下按会头吧。」她在他身侧温言提议,上回陛下睡得可好了。
「妳不累啊?」
「不累。」
「那方才为何打盹?」
祝玥暖一时语塞。她确实累了,清早就去御膳房报到,还精神奕奕吓了于师傅一跳。
他认得这表情,笑着拥住她,低柔的嗓音轻声道:「朕今晚会睡得很好,妳也放心睡吧。」
祝玥暖时常和玉想搂着睡,跟他却是头一回,只觉陌生又熟悉。陛下身上为何总有这幽微温暖的香气,薰香?沉香?她来不及弄清楚,偎在他怀里蒙蒙睡去。
* * *
祝玥暖牵着玉想踏进琳瑯坊。
「秦大娘。」俩姑娘欣喜唤道。
秦颖一见是她俩,欢快迎上,柔声道:「娘娘今日得空来此?」
每日都空着呢……祝玥暖对自个的游手好閒感到难为情,「想劳烦您件事。」她有些不好意思。
「娘娘太客气了,必当效劳。」秦颖温言道。
秦颖这亲切热心的态度跟御膳房的于卯珍形成鲜明对比。
于卯珍回回见了祝玥暖,那都是缩着瞳孔,边陪笑边往后退的,彷彿小姑娘会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嘴上说乐意见到她,可行迹完全不是一回事。祝玥暖跟玉想本来也没察觉,是有次刚离开御膳房就遇上大雨,两人转回去,正巧看到于师傅举着勺子在训徒,一听之下不得了,竟是在骂那小徒儿没给他通风报信,害他走避不及云云。
她当下真是吃惊又难过,原来于师傅这般讨厌她的?刚要偕玉想冒着雨离开,却被其他刚进门的师傅逮住,高声跟她问好,弄得场面极是尴尬。
她只得牵着玉想走回厨房,还没开口呢,于师傅倒先一步说了:『娘娘,俺方才不是那意思咧,俺是…那个那个,跟妳俩玩捉迷藏。这厨房多大,玩起来特有意思,俺那小孙子,比娘娘小几岁,可喜欢玩这个的。俺看平时妳四处找,那米筐呀、菜篓呀、柴房大灶,都瞒不过妳,看妳玩得特上手,就猜妳肯定也好这一口。这个这个,今儿却没玩成,觉得可惜了才骂的他咧,妳别多心、别多心啊?』
祝玥暖差点就信了,如果没瞧见那小徒儿偷笑的话。
她很过意不去,玉想是嫌弃过她做菜难吃,可原来难吃到这地步,还把人家堂堂掌杓师傅吓得避之唯恐不及?是以当时她悄悄跟于师傅说了:『师傅,徒儿做菜是缺乏天分,连嚐味道都做得不好,老是耽误您做事,我会用心学,您老人家别嫌我笨吧?』她是真心想把这门技艺学好,虽然她打出生还没碰过这么困难的行活。
于师傅当时呆了呆,连忙笑着说:『俺不觉得娘娘笨,谁一生下来就会烧菜啦?妳慢慢学,没事,多做几回就熟了么……』他说着冷不防往小徒儿屁股搧了下,啪地一声清脆响亮,吓了俩姑娘一跳,『这崽子从前还差点把俺厨房给烧喽,娘娘一点不笨,不笨啊。』
祝玥暖想着前些日子在厨房的情景,仍是不免难为情,想不到今日自个竟上琳瑯坊叨扰了,但愿这回别把秦大娘也给吓着,毕竟于师傅一开始听她要拜师,也曾兴高采烈的……
「我想学件乐器。」她绞着小手,细声说。
「可特别喜欢甚么?」秦颖温声问她。
「不要洞箫,有时听着太凄婉了。」她立刻答。
秦颖不禁莞尔,浅笑着提议:「娘娘生性活泼,要不学瑟吧?」
「瑟?大燕有瑟的?」周越早失传了。看秦颖点头,她好奇问:「那瑟生得甚么模样?」
「和筝有些相似,一共五十弦。」
「五十?」祝玥暖瞠大眼后退一步。
「娘娘别慌,弦数虽多,反倒好驾驭,不难。」
秦颖让小姑娘的反应逗乐,抿了抿唇,鼓励她:「老身记得陛下是抚琴的,之所以推荐瑟,也是因为它适合为琴伴奏。若娘娘学成了,岂不是能与陛下琴瑟和鸣?」
祝玥暖握住秦颖双手,满脸热切道:「妳、妳说话可太好听了,我就学这个!」
一瞥眼,瞧玉想似乎也很有兴趣,祝玥暖又转头,有些羞怯地问秦颖:「可有甚么乐器是适合与笛子合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