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干什么!”
宣和去扶她,但她就是不肯起,一定要他先答应。但宣止盈想不到地是,他一脸为难地坐回去,几番欲言又止,良久才下定决心:“木姜被人杀害后,我们一直在找凶手,你回来存之前,尹朝来过人,他自称姓挚,献给了我们一份详细的作战图,具体内容涉及如何祛除毒瘴、养训虫蛊、解除活蛊。看完后我很清楚只要尹朝想,古茶村可有可无。”
“被人扼住咽喉的滋味不好受啊。”宣和沉痛地闭上眼睛:“长老司和我商量了五天,提出各种方案,甚至想过要不要带领组人迁居到其他地方。毕竟若是处理不当,翟家就是前车之鉴。”
翟家……
听到熟悉的姓氏,宣止盈眼睫颤了颤。
“我想过杀了他。”杀意从这个慈祥的老人眼中一闪而过:“但我发现他不会蛊文,那这张全用蛊文写的作战图定然出自他人之手,而背后之人很有可能姓宣。”
有人不想她查下去。
宣止盈立刻反应过来:“会是宣襄吗?”
“不,她只是蛊字二阶不会解蛊,而且里面提及不少解蛊的心得,必然是真正会的人才知道。”
宣止盈的唇微颤,眸中的逐渐崩塌的信任:“你之前同我说,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没办法替阿娘报仇。”
在大牢受刑的那段时间,她不断地想如果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会早点通过解蛊考核?吴地对上尹朝的胜算是不是就能大一点点?这样她有生之年就能看见尹朝战败投降,将那位九五至尊从龙椅上拖下来,拷问他那人的名字。
所以她到死了都在怪自己……
宣和急急开口:“这当然是一个原因。你身上带着蛊王,留在王城已经是我力排众议破例的结果,若是想离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蛊王?”
宣止盈的手指扫过心口,罗衫经纬细而密,滑如流水。
“它不仅是古茶村祭司的代表,拥有蛊王的人,用起蛊虫来更加得心应手,这便是君与臣的区别。”
宣止盈猛地攥紧胸口罗衫,将它抓的皱起来,想哭又想笑:“那我不当祭司了,还给你们。”
说罢,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刀,要将心口的蛊虫剜出来。
宣和大惊失色,急忙出手打断她。
血气逆行,宣止盈一口血喷出来,撑着地,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赤红着双眼冲着宣和大吼:“细作来的时候,我也在!阿娘把蛊王渡给我了,让我好好活着,所以你们舍弃的人从我变成了她,这份仇我凭什么不能报!”
宣止盈喉咙发涩,艰难道:“我就一个阿娘……”
下一刻,她的左脸一痛,被巨大的力道打的偏过头。
宣和已经站了起来,气的浑身发抖:“宣止盈,你六岁上下没了爹娘,八岁回到村子里继任祭司,谁家没喊你吃过饭?还记不记得十二岁的时候,你病过一场,宣知寰让八岁的亲女儿破雪抱着篮筐,自己背着你出瘴山。宣漓骑不了马、乘不得车、坐不来船,却非要受这四天四夜的苦,是为了什么?这次成亲,连宣襄都从嫁妆里拿了好东西给你添妆,你又记不记得?”
“你是只有你阿娘一个亲人吗?她们都不算是不是?那这些年的关爱算什么?喂了狗吗!?”
宣止盈好久才反应过来,低着头含泪大笑。
生恩难偿,养恩难道就逊色一等吗?
她说不出话来,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紧紧的攥住心脏,痛的她泪流满面。
宣和望着几乎已经崩溃的宣止盈,满眼心疼,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孩子,我知道你委屈,可这世上谁不委屈?人这一生短短几十年,忍忍就过去了。”
“忍?为什么要忍的总是我?”
她将‘我’字咬的极重,字字泣血:“宣襄放蛊害我,为了大局我忍了,您说我年幼未成,要我精研蛊术再提报仇,我也忍了,如今!害我阿娘的人已经有眉目,我甚至都没求您用发动村子其他姨母叔伯帮忙,我自己前往尹朝,您还叫我忍!”
“忍!忍!忍!”宣止盈一边挥开宣和扶着自己的手,含泪质问:“我这一生还要忍多少次?您说啊,您给我个数啊!”
“凭什么您不跟宣襄说,让她忍住嫉妒之心,不要对一个孩子下手?凭什么您不去跟害我娘的凶手说,要他自缚双臂任我处置?为什么总是我?为什么您总是在劝我……”
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几乎是哀求道:“我已经等了十四年,五千个日夜啊……”
她真的等不下去了。
从回来那一刻她就想杀了彭致,复仇的火种在她胸腔中熊熊燃烧,她警告自己不能让仇恨蒙蔽双眼,必须保持冰雪般的冷静,但恨意怎能自抑?
“你才十四年。”
宣和静静地看着她崩溃大哭,掀开左手的袖袍,苍老的肌肤下是一大团黑死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