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暖和多了,就有些倦意,单大人说他可以一道睡。江初照这会冷静不少,窝在谷競川怀里,疲倦地闭上眼,只睡一下下就好。
他做了一个梦,老槐树的枝叶沙沙摇响,在融融暖意里,更为温暖的语调说:『明日三哥帮你带件御寒的衣衫来,就不怕冷了。』
* * *
「这小子睡得跟死猪一样,雷打不醒。」单明允说着,伸手就去摇榻上酣睡的小夥子。
谷競川本在喝粥,看了他的动作,举着筷子及时把他的手格开,「让他多睡会,你不是说他顾了我两天。」
「是我跟他一起顾了你两天。」单明允青着眼圈,没好气道。
「行啊,那你也上榻躺会。」谷競川笑着往旁一让,大方比了比自个的榻,没心没肺连声谢也没有,大口喝粥吃菜。
没病也让他气病了。单明允懒得骂他,只提醒:「一会记得把药喝了。」说完恹恹地打了个呵欠,认命的出去操兵日训了。上辈子不知欠谷競川多少。
江初照一觉醒来,吓得魂都飞了,他这一睡竟然睡到夕阳西沉,日训咋办?为甚么没人叫他?自己从来都是鸡啼之前就醒来练功的……将军似乎看他吓着了,还边咳嗽边安慰他,更让他过意不去,赶紧把榻还给人家。
谷競川用了些粥,翻上榻又昏沉睡去,夜里愈咳愈厉害。
江初照帮他拍背,又照着军医吩咐,打了温水帮他擦拭高温的脖子、四肢,温水带走皮肤上的温度,他身上降温许多。江初照一直重复这些动作,直到早晨谷競川不再反复发烧,能自己起身洗漱,他才略松口气,被日训号角催出去操练。
可不到中午他就溜回大帐。
「还不到饭点,你怎地回来了?」谷競川诧异地边咳边问。
「就是不太放心。」他将托盘往桌上一搁,伸手去探谷競川额温,感觉体温平常,略放下心。
谷競川看这孩子一脸严肃,稚气的脸却是老头的神情,好笑地哈哈两声,又难受地咳起来。咳了一阵感觉小手帮他拍背,心里边有些温馨,刚要谢谢小毛头,却见孩子将托盘往他面前一推,打开一盅冒着甜热气味的汤。
「冰糖炖雪梨。」江初照颇有得色,喜孜孜地介绍。
甚么甚么梨?他惊恐地盯着那鬼玩意瞧。
「将军你这是干咳,昨晚发烧也是浑身都烫,我问过军医,这是身子火旺,梨能润肺清热,喝了治咳嗽。」他将甜汤悉数舀进碗里,又加了一句:「我炖完有自个嚐过一些,挺甜的很好喝。」
那你自个喝行么?谷競川觉得再不把话说清楚,这热心的娃娃哪天真要毒死他……「咳咳,初照啊,其实我……」
「江初照!」
单明允一把掀开帐帘,手上棍子随着他杀气腾腾地闯进来,「躲这儿偷懒?」方才要找人示范兵器,点名半天却没见这小子,昨日已跷课今日还跷,不揍他都对不起他。
「不不,我是……」他边说边抱头蹲下。
「他帮我弄药。」谷競川接话,指了指面前飘着甜香雾气的碗,另一只手把江初照往自己身后带。
「还不到吃药的时辰。」单明允扬了扬眉,看这碗也不像药,就是躲懒,競川还护他?「江初照你是大夫么,弄药?」
「冰糖炖雪梨,治咳嗽很有效的。」谷競川忍着咳,再次替他回答,当着单明允的面啜了一小口,头皮发麻、几欲作呕,硬吞了下去。
单明允瞧着他俩,这是爹在护犊子?他抱胸一笑,眸子却全无笑意,瞪着谷競川,惫懒道:「既然有效,你现在全喝下去。照你常说的那句:『不要浪费。』」
谷競川僵了僵,稍瞥微微发抖的孩子一眼,暗骂自己倒楣,将一碗甜汤当鸩毒全灌入喉,试了几次,忍住没呕出来。
单明允满意极了,「冰糖炖雪梨?妙、妙啊。」他转向江初照,「今日就算了,明儿日训你若还溜回来,我连今天的份一并罚。」说完用长棍掀开帐帘,大步离开。
谷競川咳了两声,江初照这才回神,忙倒了杯水给他,轻拍他背。
他咕噜噜喝完,觉得活过来,自己又再倒一杯,刚要凑到嘴边,孩子却接过茶杯,把水倒进碗里晃了晃,将碗里剩馀甜汤刮干净,递还给他,很好心地道:「不要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