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照一时语塞,眼泪还吓得缩回去,瞧他不可置信地打量自己,才发现他俩从头到尾说的就不是一件事,真真是恨死自个这张不打自招的嘴。
她日夜担心暴露,这些年也没少发过各种情况下洩露身分的噩梦,没想到今日自己却爽快地说了出来?
「我不是姑娘。」她缓缓道,试图把这事圆回来,「我也没说自个是姑娘。」忘了吧忘了,当作听错了也好……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谷競川干脆地接话,松开她手腕。
江初照暗松口气,想另开个话题,岂料下一刻谷競川将她一把搂进怀里,还抱得比从前都紧。
她差点叫出来,正想劝他松手,却看谷競川神色自若地道:「你若是姑娘,我倒不能随意轻薄,」他忽地一笑,「但你是男子,我可没甚么好顾忌了。」说着还挑起她下颔,作势要吻她。
江初照挣不开,慌喊:「我是姑娘、真是姑娘。」
箝制的力道当即一松,谷競川惊得退开,一时不知所措,只是定定看她。
空气彷彿凝结了一百年那么久,只火堆的木柴拨拨作响。
漫长的沉默后,谷競川面红耳赤,死盯着河面,艰难地问:「那当日在濠州暗巷,我摸的是……」
「别说了!」江初照急急阻止他,整张脸也跟着红起来,根本不敢抬眸瞧他。
许多本来没怎么的事,此刻都变得无比尴尬。
谷競川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年伴在他身边的,原来不是甚么小毛头小夥子,从头到尾就是个小姑娘?他看着跟前垂着头的江初照,忽然心疼得眼眶发红,凑近她温声道:「那次在濠州,真是太为难妳了,妳一个小姑娘,当时肯定很害怕吧?」
江初照闻言一阵委屈心酸,点点头,蓦地啜泣起来。她当日真是很怕,又屈辱又恶心,回来还发了好几天梦魇,却不能说与任何人听。
谷競川见她哭将起来,未作多想,轻轻拥住她。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她更是控制不了情绪,抓着他衣襟痛哭流涕,像要把这些年独自扛着的疲惫、害怕还有委屈,一股脑全哭出来。
江初照埋着头,似乎哭了很久,哭得有些累了,才抽抽答答停下,却看到谷競川的前襟被打湿一大片,方才自个只顾涕泪纵横,却把人家衣衫又弄脏了……「不好意思……」她指着他一塌糊涂的前襟,泪汪汪道:「又…又脏了你的……」
「没事的,哭出来就舒服了。」他柔声宽慰道,也是眼眶微红,探过身把水壶递给她。
她喝了几口,缓和许多,才意识到他的大手正轻拍她背。
谷競川见她瞥了一眼,慌停下手,连忙解释:「我是安慰妳,不是佔妳便宜,刚刚也是。」
「我知道。」她吸吸鼻子,小声地说:「我从没觉得你会佔我便宜。」或者说,在这世上她唯一不防的,除了雪霏,就只有他。
他听了这话不由得心虚,自己方才那般、这般的,也……不算佔便宜?
看小姑娘似乎好多了,他迟疑片刻,试探地道:「我能不能问妳个问题?」
江初照点点头,隐约猜出他要问甚么。
「妳有没有意中人?」
啥?江初照本在用帕子擦脸,错愕地停下手,不解反问:「你没有更要紧的事想问我么?」
谷競川一愣,「譬如甚么?」这挺要紧的呀,对他来说。
「譬如…我为甚么充男子之类的。」
「那个啊,」谷競川干脆地帮她回答:「妳不想做花娘,自然得做男人了。」他记得初照是因家里人犯了事连坐充军的,这几年挣下功勳、有了职位,才脱离罪籍重获自由。说到这个,他又想起初照房里那位,觉得她骗他也骗太狠了些,忍不住埋怨地道:「妳还骗我要讨雪霏做老婆?」他为了这事还闷了好几天!
「我确实打算娶她。」江初照应声答道,神色尽是坦荡。
「她…妳?妳俩怎么成呢!」谷競川声调不自觉高起来。
「我跟她说好了的,」江初照不察他的焦虑紧张,自顾自地解释:「她帮我太多了,自从有她在我帐里,本来苦恼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好比月事甚么的……她脸上微热,续道:「娶了小姑娘,更没人会怀疑我的身分,雪霏聪慧又仗义,是上天赐给我的宝,她既不想嫁其他人,我就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但我想娶妳,我也会照顾妳一辈子、疼妳一辈子。」谷競川立刻接话。
江初照难掩惊愕,瞧他这副认真的神态,还跟雪霏较上劲了?
「就算妳不跟她成亲,也可以照顾她的,认她当妹妹不就得了?」谷競川再次提议,仍是热切不减等着她。却见她红着脸轻咬唇瓣,似乎面有难色,心里头不免胡思乱想一阵,终于忍不住闷闷地打听道:「妳喜欢她啊?」
「啊?当然没有。」江初照立刻回答,又深觉荒谬,将军脑子都想些甚么?
谷競川就高兴了,满怀希望地凑近她,温言笑问:「那妳喜欢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