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恒前行,沿着长阶,走向祭祀台。他走得很慢,无比享受着这一路的尊荣。
万人之中,唯有沈泽川缓缓抬起了头。他越过李建恒的身影,在飞雪里,借着高阶,也看见了昏暗阴郁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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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宴时光禄寺开始传膳,御酒房跟着马不停蹄地上酒。李建恒爱吃糖,甜食房便做了好些丝窝虎眼糖。
李建恒坐在龙椅上,下来是太后与花香漪,然后是才封了嫔的慕如。沈泽川与韩丞立于阶下,对侧是禁军,尚食局的太监跪在沈泽川右后方,李建恒桌上的每一道菜,尚食局的太监都要先尝。
李建恒今夜兴致很高,频频劝酒,有些醉意上头。他坐在上边,说:“朕登基以来,幸得贤能辅佐,有诸如海阁老这样的明镜在侧,一日都不敢忘记自鉴反省。”
他一喝高,便有些口无遮拦。
“朕很是感谢海阁老,愿把海阁老奉为朝中亚父。这般的殊荣,过去历任阁老从未有过,如今就要阁老……”
亚父!
这话怎么能讲?这话说得海良宜都变了神色。他已经惊愕起身,欲要下跪阻拦,李建恒正好打了个酒嗝,还在挥手。
“阁老不必惶恐,该的……”
“哀家以为此事不妥。”太后看向海良宜,顿了片刻,似是看破海良宜这一刻的震惊,她侧身对李建恒柔声说,“海阁老为天下文人敬仰的魁首,为人好似崖岸高峻,入仕以来两袖清风,果敢直言。这样的股肱之臣,若是皇上以亚父相称,虽然彰显恩宠,却失了阁老痛砭时弊的为公之心。”
李建恒见太后温和,便笑说:“过去项王重义,敬范增为亚父。今朕也感念阁老辅佐之情,叫他一声亚父,既有亲近的意思,也能借称自省嘛!阁老,阁老,你说好不好?”
海良宜已经磕头,说:“此事万万不可!”
李建恒犹如冷水泼面,那满腔热情被这一声严厉的“不可”变作了不快。他面色几变,最终勉强笑道:“朕与阁老亲近,一个称呼罢了,有什么打紧的。”
海良宜说:“皇上贵为九五之尊,与偏于一隅的霸王截然不同。老臣出身河州山岭,实乃粗鄙小人,如何能与神贤光诚皇帝共使‘父’字!”
李建恒初衷是想要博海良宜欢心,也想要博天下文人的欢心,借此证实自己不是个不敬才学的草包。可他就看了那点书,哪知道一个称呼能激起海良宜这般抗拒。此刻骑虎难下,酒都醒了几分。
李建恒今夜拉不下脸,便想打个马虎眼,将这事翻过,于是说:“阁老不情愿,那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