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后果,多数朝臣已经想到了,皇上高坐庙堂,反应得慢些。
尚书令是根在油锅中炸至金黄的老油条,话点到即止,他轮调一转缓言道:“自万民谏出现后,尚书台整理归纳无署名谏言力不从心。截至昨晚,参奏贺大人用心深沉、有谋害大殿下之心的密报已不下二十封,却均捕风捉影、经不起推敲……老臣本想不可理喻之事,不该招陛下心烦。未料到一时迟疑,就闹出别有用心的诬告,若非是贺大人沉稳,应对得宜,怕是要凭白蒙冤,令我朝折损人才了。”
他成功在赵晟的火气上浇了一瓢油。
赵晟眉毛倒竖,正欲发作喝骂三法司操控坊间舆言,针对信臣……
“陛下,”景平突然撩袍“咕咚”跪下了,表情像要给皇上哭丧似的,“微臣有事相求。”
赵晟眉头简直能夹死苍蝇。
景平对他向来持礼冷淡,今儿破天荒当殿下跪,想来是憋屈极了。
“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定给你一个说法。”
景平哀声道:“微臣不要说法,只盼陛下能让微臣辞去晋正史一职,往后安心研究医术,做个大夫为……”
“胡闹!”话未说完,赵晟凛声打断,点指景平,那竹报平安的腰佩被他握在手里,长绦子摔得四下咣当,“你跟你太师叔什么毛病,不痛快就撂挑子不干是师承的吗?当朕的朝堂是过家家呢!”
他呵斥着景平看李爻,寻思这小子挂念他太师叔,听闻事情牵扯李爻,再胡撸两下就会安生了。
谁知景平不吃他这套:“微臣想辞官,正是为了王爷,更是为了陛下。”
赵晟看看他,又看看李爻。
景平不给他接话的时间,继续自顾自把话说开:“微臣家世青白也不算青白,得太师叔救命,又得陛下信任才平步青云,终归难做到生不侥福,无论心思如何清澈,在旁人眼中必然难以‘躬身做纯臣’,所以臣当激流勇退,不变成任人狙射的靶子,伤及太师叔,更损了陛下圣名。”
言外之意很明白——针对我的都是冲着我太师叔去的。
“王爷为我南晋殚精竭虑,不该凭白招惹闲事损名声、废心力,更不该因微臣被身边亲近之人攀扯猜忌。”
李爻站一边听得暗笑:
可真是太会说话了,字字句句指桑骂槐,敲打赵晟的虚情假意。
看来担心他倒是多余。
哼,早知道不来了,现在跟棒槌似的杵在这……闹不好消停日子都要祭了。
赵晟闷坐片刻:“罢了,有些事朕本不乐意在朝上提,但一味纵容宽忍终归让人觉得朕好拿捏……”他冷眼看大理寺卿,“朕问你,大费周折当殿演这一出到底意欲何为?”
赵晟再废物,也是人王帝主,加之他近来脑子不灵光,时而喜怒无常,大伙儿都怕他下一刻便要蹦起来砍人。
大理寺卿心知大势灰飞烟灭,眼下可能是唯一拼得从轻发落的机会。
他不敢再提辰王,顺着景平的意思,把抱在怀里的脏水泼向另一个方向:“回陛下,是……先安殿的廖必公公,笃信贺大人搅闹朝纲、居心叵测,想让陛下看清他的……他的……”他磕巴,“狼子野心”几个字没敢说出来,“廖公还说康南王也不得不防,微臣见他言之凿凿……心道二位大人若是君子坦荡,必不畏此遭……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