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俊的功夫!”狱丞不禁夸赞道。
锦衣卫的囚车走在宫巷里,沈妤在房檐上急奔,边跑边脱掉身上大理寺狱卒的衣服,只剩下一身夜行衣,很快就超过了一行人。
锦衣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她不敢离得太近,奔出一段后才悄无声息地掠下墙头,匍匐在地面伺机而动。
囚车越走越近,她捏紧随手捡来的石子儿,盯准位置一扔,石子打在屋檐上,瓦片碎了。
“什么人!”锦衣卫驻足而立。
瓦片哗啦哗啦往下掉,沈妤趁他们不注意的功夫,一个翻滚滚到了囚车下,紧贴在囚车底部,随着囚车进了宫。
囚车似乎驶了很长一段路,直到停在一座宫殿前。
同绪帝靠在榻上,等葛良吉近了,他定睛看了看,忽然说:“老葛啊,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葛良吉往前走了两步,手脚上的铁缧哗啦啦作响,“陛下也一样。”
“老咯。”同绪摇头道:“咱们都老了,当初……罢了,坐下喝口茶吧,也算是咱们君臣一场,朕替你送别。”
葛良吉在案后落座,端起茶饮了一口,赞道:“好茶。”
“品得出是什么茶吗?”
葛良吉摇头。
同绪帝像是只是随口问一句一般,岔开了话题,“朕身边,已经无人可信,也无人可以畅所欲言了。”
葛良吉道:“陛下是想着罪臣依然是个死人,能将秘密带到地底下,所以今夜才让罪臣来是吗?”
同绪帝叹了口气,“老葛啊,你从前是户部尚书,站在你那个位置上应该看得最清楚不过,朕的江山,都已经被这帮蛀虫给掏空了啊。”
葛良吉笑道:“陛下口中的蛀虫,其实罪臣也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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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绪帝愣了愣,“也是。”
沈妤伏在房顶仔细听着,房顶的瓦被她掏开一小块,正好能看见下面的一切。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同绪帝,与她想象中皇帝的样子大相径庭,看上去和普通的老人并无区别,甚至更为疲惫和沧桑。
下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朕这个皇帝,做得憋屈。”同绪帝喝了口酽茶提神,“朕虽为皇帝,但同你一样身不由己,有时并非是朕想要这般,而是局势推着朕不得不这样做。”
“朕从先帝手中接过大周江山时已是千疮百孔,朕也曾意气风发想过有一番作为,可操劳一生,也不过只解决了五大恶患中的其一而已。”
骨肉相残,宦官争权,奸佞横行,内有党争,外有强敌为五大恶患。
同绪帝解决掉了宦官,实则已是了不起的功绩。
“朕的儿子们在骨肉相残中走了六个,六个啊。”同绪帝眼眶含泪。
“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个了,霁风就这样便好,朕羡慕他,他是活得最自在的皇子,昭年仁德,帝王太过仁德是好事也是坏事,若是生在太平年,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可他生错了时候,这破败的江山需要一个有魄力的皇帝,太子是有魄力,也有能力,可是……罢了。”
葛良吉道:“那也比罪臣好,如今罪臣的子女家眷,流放的流放,充妓的充妓。”
两人一直聊到天快亮,不过是如老友般促膝长谈,并未再提什么关键的消息。
除了同绪帝那声“罢了”。
那声无可奈何的“罢了”中,到底隐藏了什么?与燕凉关一案究竟有没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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