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有我帮忙,以后要找出飞升境的行踪,就很简单了。你不是很向往剑气长城昔年‘私剑’的风采吗,我们当然也可以学,偷摸去了蛮荒那边,沿途斩杀上五境,十四境之下,连同飞升在内,一路杀穿,一杀杀一堆。”
陈平安依旧闭眼,澹然道:“不过是吃了个西瓜,就把你给吃膨胀了?”
道冠陈平安一时语噎,闷了半天,双手抱住后脑勺,晃了晃头顶的道冠,自嘲道:“对自己够狠的。”
陈平安微笑道:“搞反了吧,我这个人,一向宽于待己严于律人。”
道冠陈平安想要回了。那部为丁道士精心编撰的一部少年书,序文和开篇,相当不错的。
不曾想陈平安睁眼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帮忙做两件正经事。”
心意相通,白衣道冠者自然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得跳下那把断剑,一挥袖子。
太虚境界中出现了一尊巍峨法相,衬托得两个陈平安身形小如芥子。
那尊法相的头发,指甲,肌肤,血肉,筋脉,都被一一祛除,只余下一架白骨和无数条经络,以及作为衔接点的“气府”。
这类“挂像”星象天相图,陈平安展露过两次,一次是为关门弟子赵树下,指点拳法,教他如何以一口纯粹真气,如火龙走水,用一种更直观的方式,既称武道,那么道路何在?为赵树下解释到底是怎么一个来龙去脉。
一次是在莲藕福地的大木观,为那些本土炼气士和武夫们传道,等于是为他们双方都打开了一幅壮丽无比的山河画卷,再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井底境地,不管是习武还是炼气,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在当时福地炼气士眼中,对于人身气府的数量,是各有猜测和探索的,孙琬琰这种修道资质不错的,也只敢往三四百个这个数字上边靠,但是当时陈山主抖搂出来的那幅挂像,人身气府,星罗棋布,气象森严,竟然多达千余个之多!
道冠陈平安仰头望向那尊身内金光点点的法相,“人身小天地,每座气府,既是渡口,又是道场。”
他抬起袖子,指指点点,“你也没闲着嘛,金精铜钱还可以这么用?每一颗金精铜钱,都是一艘抛锚停泊的泛海符舟?”
原来这幅形象图的气府数量,要比之前公开的两幅挂像,明显数量更多,至少要多出四百余处。
而陈平安提升飞剑井中月品秩所需数量,根据郑居中的推衍,恰好就是不多不少的一千五百颗。
扶摇洲老飞升,杨千古说他是个鬼,也怕郑居中。确实,这种敬畏,一点都不多余。
“邻居王朱故意噼砍作废品,留下来送给你的那件木人,这是你第一次接触人身穴位。当年钥匙是宋集薪丢的,木人却是稚圭留的。你有两个别扭的好邻居啊。”
“游历路上,有意购买山下市井的各类医书,配合一路搜集而来山上道书秘籍,将自知的气府数量,逐渐累积到七百个。”
“通过翻看避暑行宫的秘档,浏览文庙功德林里边的珍藏书籍,详细记下那些已经被前辈炼气士验证为‘鸡肋’的秘境,或是因为许多仙府门派视为不传之秘,而失传的,又有大收获。其实到这一步,你就已经得到了将近一千六十个气府的准确标识。对不对?”
“陆沉暂借道法,你便开掘自身天地,分别作证和否定了那些‘鸡肋’,又有额外数量上的裨益。再加上与她同游天外。”
“就是这个足可自夸一番的成果了。估计就算是于玄知道了,又要一惊一乍,多说一声陈道友。”
“说好的以诚待人呢,不愿与孙琬琰他们给出所有气府所在,也就罢了,毕竟是外人,他们知道太多,反而不美,以后等到他们走出福地,在外游历就是个不小的变数。只是为何连关门弟子赵树下都骗?”
说到这里,道冠陈平安叹了口气,“何必自欺,刻意遗忘,一句‘我与我周旋久’,就真要分出两个我吗?怨不得陈清流一个旁观者,要说你是个可怜人了。”
陈平安说道:“这么话痨。”
头戴道冠者笑道:“你本来就是个话痨。曾经一山喃喃自语,群山不作回响罢了。嗓音就会越来越低,心声越老越小。相信我,若是年少时一直有人相伴,陪你走夜路,你就是个会让那人一定会觉得烦的话痨。”
陈平安对此一笑置之,起身仰头望向那尊高如大岳的缥缈法相,一千五百颗熠熠生辉如星辰的金精铜钱,分镇一座人身气府。
其中搁放有大炼之物的五座本命气府,景象清晰,历历在目。
在这之外,更有大千气象。
不过另外一件正经事,相对比较有趣。
陈平安让道冠者在心相天地之内,捣鼓出了一真一假两位“陈平安”。
真的,便是此时此刻的陈平安,那个假的,则是被去掉符箓手段的陈平安。
双方对垒,捉对厮杀一场。毫无悬念,前者胜出,赢了次一等真迹。
陈平安摇摇头,犹不满意,打算让双方实力变得更加悬殊,“再去掉所有法宝外物,消除所有与之相关的术法神通记忆。”
前者以碾压姿态,轻松打杀了后者,赢了那个几如赝品的陈平安。
陈平安继续说道:“再去掉后者的武夫身份。”
道冠者摇摇头,无奈道:“没意义的。”
陈平安思量片刻,说道:“那就各自去掉一半,只保留剑修和武夫身份,以纯粹对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