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已经逐渐习惯了。只要想像自己还身处等级森严的汉城,生活便舒服熟悉了许多。
朴文质悄悄松了一口气,用五指梳理起自己从未修剪过的长发——逃出高丽时他没有来得及行冠礼、便一直让头发随意披散。
“‘焚书客’!好好做事。”
夜枭发出沉沉的吼声。他叫的是朴文质的骇客名,也是朴文质在马帮中的代号。
“……是……好……”
朴文质嗫喏地低声应是,接着投入进忙碌的工作中去。
夜枭的酷刑与折磨他能轻易忍受,但朴文质还沉浸在刚刚无意间想到君父的恐怖中。
他轻柔地调整着神经管线,将其更细密地连进灵窍的接口,像是在与分配到的结发妻子体会着闺房之乐。
当然,还没来得及参加“冠礼”、进行第一次**,朴文质就离开了高丽。
不过对此他也并不在意。
“参省”,即新马来人、及那些怪力乱神的练气士口中的“神游”,才是他的爱人。在高丽,可无法如此自如地在数字空间中遨游。
只有接近成团的儒门偶像,与位居其上、能够开启直播的士林大儒,才有这个资格。
所以朴文质依旧珍惜着每一次连入网络,进行“参省”的机会。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这是君父为他分配的名字,也代表了整个高丽对他的愿景。
但朴文质更喜欢自己为自己所起的骇客名号。这网名中包含他小小的反抗与臆想——
后面那两个字已经被他巧妙地从脑中有关汉语的记忆里抹去,不会再引起无端的联想。
在近郊马帮中,朴文质一般扮演着探马与蹚将的双重角色:
若是荒原上有商队经过他们的猎区,便会由朴文质抢先出手、探听情报,并发起第一波的攻击。
在这间装潢讲究的药铺,异芝堂中也是如此——整个近郊马帮几乎倾巢而出、踏入城市,但做先锋的依旧是他朴文质。
隔壁的药铺大堂中央,正躺着一只被他所降服的精怪:
加上药铺外围已架设好的狙击火力点,总共有大约三十名马贼,围绕着异芝堂设立好了陷阱。
这违背了近郊马帮一击即退、带着战利品离开的工作习惯,但无人反驳——因为这是首领夜枭的命令。
本来按照朴文质的习惯,只要在那具被自己强行下线的精怪躯壳中动些手脚、安插反向追索软体便已足够:
一旦精怪背后的主使者前来回收,轻而易举地便能捕捉到对方的位置。
但一向大开大合的夜枭,却反常地选择在异芝堂里架设陷阱。
朴文质绞动着十指,有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只精怪,被自己下线得有些太轻易了吧?以朴文质的经验,要制服一只下行成体的精怪,可是得花费不少的时间与它辨经才行。
可一次简简单单试探性攻击,却直接将它宕了机——甚至还不是朴文质最擅长的《中庸补注》。
虽说自己的源法流派与新马来西亚盛行的神通法门相差颇大,但也不至于还没发力、敌人便倒下了。
不过朴文质什么也没说:
曾经他是君父借万民之手孕育出的剑斧与盘犁,现在也只是个马帮的工具罢了。
他还不习惯决策或质疑。崇拜与执行,才是朴文质地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