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朽种了一辈子的地,没有跟师傅学过工匠手艺,不会做工匠之活,若庄里不要那么多人种地,老朽该如何是好?”一位五十多岁的白发老农,提出了他的担忧。
这话打在了张谷丰的心坎上,他这辈子也只擅长种地,只有这一技之长,做工他不会,倒是去运河上服徭役,当过拉纤的力夫,才干两天就受不了,肩膀都磨出了血,不出力还得挨胥吏们的鞭子,根本就不是人能干的事,他是真心不想考虑转行。
此外他心里隐隐抱有侥幸。
因为种田不是光翻了土,播撒下了种子,就万事大吉了,后续的打理也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比如拔除杂草。
挑水抗旱,修水渠堆田垄。
灌浆期施加粪肥等。
唯有天天不得闲,才能取得期待中的丰收。
作为老庄稼把式,他发挥的空间还有很大,只要接下来他积极表现,争取得到管事看重,最好能弄个小管事当当——张谷丰没有管人的想法,只觉得当上了小管事,被开革的概率就低了很多。
然而他刚定下这个目标,正要好好表现一番的时候。
嗡嗡嗡~
又是多个巨大的噪音源,进入到3号庄园地界。
十台靠钢铁履带前进,都举着一个硕大铁斗的机械怪物,同样吐着黑烟,轰隆隆驶入庄园中。
然后在一处半亩大的洗衣塘的基础上,不断的挥动铁斗,吭哧吭哧的铲土挖泥,先把水塘向下挖深,再向外扩大水塘面积,十台机械怪物仅忙活了两三天,便把洗衣塘的面积,扩大成了十亩大数米深的储水塘。
搬运数万土方。
还挖了条上千米长的直达大沟河的引水渠。
然后将一台红色的方方正正的装置放在河岸边,连上两根粗壮的软管,其中一根管子丢进大河沟的中央,另一根管子先往内倒入大量的水,满到灌不进去的程度,再拿了根铁棍子,插入红色装置的小孔中,再用力旋转了几圈。
咚咚咚咚咚~
又一股黑烟冒起。
哒哒哒哒~的噪音声稳定下来。
放在引水渠这一端的粗壮软管,开始喷出白色的水柱。
以相当可观的流量,将大沟河中的河水,不断的注入到引水渠中,再通过上千米长的引水渠,流入到刚挖好的储水塘中。
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给储水塘注入两万多方的水量,预计很快就能注满。
亲眼见证到这一幕的数千庄工中。
有百十个的庄工几乎当场崩溃,跪在哇哇大哭,都受到了极其剧烈的刺激:
“天啊,为了抢这大沟河里的水,我宋家村这些年死了多少人?年景好只死两三个,年景差死七八个,最多的一年死了二十多个,几乎家家戴孝!跟周边几个村子杀红了眼,上百年没通过婚,可我们这么杀来杀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我们村子能有一台这样的抽水机,还用跟别的村子抢水,还会死那么多人么?”
“我的父亲,我两个儿子,我七八个的亲戚,他们都是为了争水而死的,我一直觉得他们的死是值得的,他们是为了村子,是为了族人的将来而死的,他们死得其所!可是,假若我们村子,当年能有一台抽水机,他们哪里还用去争水?想抽多少就抽多少,就因为没有这个,村里死太多太多的人了。”
“夫君,我枉死的夫君啊,当年你为何要去抢水啊?为何逞强冲那么前面?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这些年过的多么苦啊,你个木头脑袋实心眼,要是能聪明点,咱家已经过上好的不得了的日子了。”
“我可怜的儿啊,别人村子打架抢水,你跑过去凑热闹干什么?被人追也不知道跑,就那么被一锄头敲死了,你才只有十二岁啊。”
“若是抽水机这等神物,早些为我们所用,我们张家村,肯定是上千户的大张家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