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月二十日上午。
拿到了回复电报的蕲春年,带着同僚天下通银行京城分行行长顾天赐,联袂来到了皇宫中。
而且还带了份协议的草稿。
心情则有些许的低落,因为他失算了,朱由检撞上了大运,这次竟然没有遭到夫人的无情凉水,而是幸运的碰到了庄主大人在家,故而这次又让朱由检捡到便宜了,明明许家庄做的一切都正当合理,却又损失若干的利益。
“蕲春年,你怎么了?为何神色难看,你嬉皮笑脸的样子哪去了?”
东暖阁内,朱由检有些奇怪的问,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皇室提出的要求,许家庄那边,一条都不答应,而这个蕲春年怕死,怕承受不了他的勃然怒火,于是先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好让自己不好发难?
“陛下,只能说,您这次的运气太好了,夫人出门旅游去了,庄主大人又恰好在,所以陛下的五个要求,几乎都答应了,虽然都打了一定的折扣,但对陛下您而言,这绝对是大赚特赚了。”蕲春年无奈的道,并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
“真的么?”
朱由检面露喜色,心中涌起无限期待,道:“快把许远的答复给我看看。”
蕲春年点点头,将那份封面标题为《皇室与许家庄谅解协议》的文件,递到了朱由检的手中。
朱由检迫不及待的打开就看,但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变的颇为阴沉难看,甚至感到巨大的不满。
因为核心的五条答复如下:
一、许家庄园将限制家产超过十万银元的官员加入,并同意跟朝廷联合执法,将谋害百姓的官员绳之以法,但其他没太大问题的官员,许家庄不会限制他们的加入。
二、财政支持从1300万增加到每年2000万,但朝廷必须免了9厘的辽饷,以减轻百姓负担,不然还是会有无数百姓,会打破头的想办法加入许家庄,即朝廷必须采取一些措施,改善百姓的生活。
三、人情只能抵消一个,皇室还欠一个,之前的修铁路之事不符合抵消标准,且能不能抵消人情,许家庄这边说了才算。
四、矿场给不了,但可以给纸币的代理兑换权,天下通银行即将发行纸币,会更利于货币的流通,也将大大刺激大明经济的发展,而皇室可得到1%的代理手续费作为报酬,即皇室每代理发行价值100银元的纸币,可得到1银元的推广费——当然是用纸币支付。
五、许家庄可以做出‘不在大明境内扩张’的保证,但不接纳大明百姓做不到,不占用一块土地也不可能,只能保证,不会新建大型的集体庄园,另外这项保证的有效期是70年,超过这个期限,之后会怎么发展,许远保证不了,因为那时候他大概率人已经不在了,他不能为身后事做出承诺。
而看完这些答复与条款后。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朱由检的感受:难受。
一种被架了起来不上不下的难受。
这让朱由检很想暴怒发火,因为距离他期待的结果,实在是差的太远太远!
但又让他生生遏制住了这团怒火,没能发作出来,因为他的五个要求,确实是都得到了积极回应,但都只答应了一小部分,打了太大的折扣,远远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却又不能说那许远毫无诚意,因为朱由检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是换成那个方清妍的话,他只会受到巨大的羞辱。
许远好歹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给了他一点点的面子。
不过该争取的利益,他还是必须得争取的!
朱由检道:“这协议里的第一条,对官员加入许家庄之事,朕就不提反对意见了,朕可以让步,但第二条,许家庄给的财政支持实在太少了,才增加了700万银元,而江南地区如今能收上的税赋,是每年3000万钱粮,现在江南被你们掏空了三分之一,无论如何,也至少得补偿1000万银元,还有取消辽饷,朕可以答应,但少了辽饷每年500万的收入,许家庄必须补上!总不能朝廷损失了钱粮,爱护百姓的名声,反而让许家庄得了吧?”
“总之,江南税赋损失加上取消辽饷的损失,合计是每年1500万银元,只要许家庄补上这些损失,朕绝无任何不满,朕这个要求也合情合理,反正一块银元都不能少,你们必须答应!”
“陛下,您的要求毫无道理。”
蕲春年拱了拱手道:“取消辽饷,是陛下几年前就承诺过的事情,现在辽东后金的威胁不再,大明境内的流寇也被剿灭,军事负担已大大减轻,可朝廷却失信于民,迟迟不取消辽饷,让贪婪官吏有了继续压榨百姓的借口,让无数百姓怨声载道,无论如何,取消辽饷的时机也早就到了,这是朝廷的义务,更是陛下必须兑现的承诺,没有许家庄的补偿,也得赶紧取消之,这事不能成为勒索许家庄的借口。”
“至于江南之地的税赋损失,庄主大人已经增加了700万的财政支持,另外五座的皇家工厂,如今每年也能带来近500万银元的收入,皇店的利润如今也增加到了每月30多万银元,还有皇家农庄与海外庄园的收益、皇室理财账户的收益,零零总总全加在一起,如今皇室的年收入,当不会少于3500万银元,已经非常富裕,不需要那么多的财政支持,现在不缺钱的陛下,怎能再拿我们当冤大头?”
朱由检立刻反驳道:“你的话荒谬至极,皇室赚钱是多了些,但开销也非常大,方方面面都要花钱,文官们也经常敲诈勒索朕,一年开销不少于3000万,根本攒不下什么钱,若许家庄不多拿出些财政支持,大明百姓的负担就减轻不了多少,就会有大量穷人跑到许家庄,你们若想避免这种情况,那就多拿钱补贴给朕,而不是降低皇室收入。”
“陛下,轻徭薄赋,改善民生,这些不是朝廷的责任,不是陛下您的责任,难道还是我们许家庄的责任不成?陛下开口说出的这些话,像是一个皇帝、一位明君该说的话么?行,既然陛下不愿当什么圣明之君,只图自己享受的话,那每年三千多万的收入绝对足够用了,至于天下百姓就不用管了,贪婪官员也不用养了,一文钱都不必花到他们的头上,只需免除一切税赋,让百姓们自己管自己即可,这说不定会更受百姓的欢迎与感激,陛下依然会有圣君之名,不知这样安排如何?”
蕲春年提出假设和质问道。
“一派胡言乱语!朕怎么可能抛弃朕之百姓子民?你休再说出这等荒唐妄语。”
朱由检红着脸,不满的喝斥道。
但他的心里,则有一种羞臊不堪的感觉,蕲春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朱由检自问是个爱民重民的好皇帝,哪有他说的那么自私与不堪,的确,朱由检也承认,这两年他是有些过于追求铜臭之物,但他主要不是为了自己的享受,相当部分的钱,还是花在了养兵,花在了赈济百姓身上,绝没有只顾着自己。
当然!
蕲春年的这番话过后,朱由检也意识到,辽饷确实得马上取消了,这个税已没有继续收下去的理由,反而成了大失民心的劣政,自然也不能成为向许家庄索取补偿的借口,且最主要的原因是,辽饷每年收上的四五百万钱粮,全部是进入户部国库,而不是进入内帑,他朱由检捞不到什么好处,即便取消掉了,也是文官们的损失,他们的日子会难过一点而已。
故而在财政补偿这个问题上,跟蕲春年争论了两个小时的朱由检,始终占据不了上风,找不到充分的,要求增加到2000万银元以上的借口,因为现在的皇室,确实是不缺钱,过的相当滋润,再多要钱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