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角落里的新人仍在烦闷地抓挠头发,背诵冗长监规。
季连缘趁着拿洗漱用品的间隙悄悄摊开掌心望了眼,却见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啊?
不,他很快发现,掌心是空了。
但掌心的皮肤上却多了一个小小的印记,看似繁复玄奥,不可细观,否则头昏脑涨,不知有无。
季连缘心中了然,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照常洗漱。
直到夜色渐深。
监舍里灯光通明,这里从不关灯。
但除了新来的人辗转反侧外,其他人早已适应。
季连缘也不例外,甚至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迷糊之间他忽然察觉到一阵刺目,坐起一看,掌心微微发光,而身边空无一人。
霎那间他明悟了,自己已经身在梦中。
就在这个念头成型的下一刻,周遭天翻地覆,高墙铁壁伸缩拉拢变形,将这里变作一处宽阔的房间。
房间内没有任何摆设,唯有他一人独坐。
“你好。”
待季连缘再去听,眼前却已是自然而然地多出一人。
其人高大俊朗,年纪很轻,此时正带着微笑打量自己。
“你好。”季连缘沉住气,伸出手和陈泽的梦体交握。
“厚德……是你在照料?”季连缘本来没想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只是一想到自己可怜的儿子吃过多少苦,他就怎么也拿不起架子。
“照料谈不上。”陈泽承认下来,
“就是顺手帮一帮。”
季连缘点点头,又跟陈泽询问了关于张厚德的许多细节。
有些事他不敢亲自对张厚德问出口,一直憋到现在。
“畜生啊!”季连缘气得一跺脚,整个梦境都颤了又颤。
他头上的发丝如同钢刺般分别聚拢,像雨后春笋一样疯狂生长,带着怒气捅向天上的不知高远处。
“马福成……我当初对他那么好。”
“还有那曹小子,居然是他偷的东西……可怜我那小徒儿,倒真是我冤枉他了。”
“造孽啊!”
“王林……他明明说得那么好听!为什么!”……
季连缘狂怒发泄了一阵,陈泽也不好去打断。
仔细想想,这位的人际交往也真是没谁了。
从门人弟子,到亲朋狱友,没一个人靠得住,谁都能坑他几下子。
哪怕薅羊毛的都不见得逮着一只羊拼命薅。
到最后季连缘长吸一口气,突然跪倒在地,认认真真地对陈泽行了一个大礼。
“我前半辈子傲得很,谁都不服。”
“现在回头看来,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我这辈子,其实窝囊得很。”